寧致遠站在木桶前,欣賞著連衣服泡在水中的少年,低笑道:“從來隻聽說女子為心愛的男子守清白,沒聽過男子為心愛的女人守身如玉。——你不怕憋傷身子?”
落無塵抬眼睨他,“你真不懂?”
寧致遠訕笑道:“我懂,我懂!”停了下又神秘兮兮地低聲問:“李姑娘若知,會不會因此而感動?”
落無塵警惕道:“你不許說!”
寧致遠見他急,忙安慰道:“落兄彆急,我不說就是。”
半個時辰後,寧致遠派出的人來回稟:潘織造已經被迫離開李家,因為興宇等幾家工人暴動;還有,李家工人罷工的事也已經解決,李家許工人參股太平商行。
“她竟有這大氣魄?!”
寧致遠似不信般自語。
“她總能人所不能!”
落無塵理所當然地淡定。
哦,也不能說淡定,他體內熱血像一頭猛獸,不肯屈服於他的意誌和藥物雙重壓製,正一次又一次試圖衝破束縛,然後為所欲為,他跟它比拚堅韌和毅力。
寧致遠見狀,無暇感慨,想著再給他加一重力量:以琴音來淨化他的心境,平定他的神思。
他便坐在艙外,在船尾撫琴。
琴音起,落無塵仿佛受到引導般追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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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興宇那邊。
王壑看著瘋狂爆發的工人,想起七年前青華府那場災民暴動,此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引發暴動的原因,不止克扣數月工銀這一條,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乃日積月累攢下的矛盾。
比如那個打傷潘織造外甥的漢子。他的媳婦精於女紅,刺繡和紡織技藝皆十分出色,因毀壞珍貴繡品,被逼賣身到興宇,日夜勞累,眼、身都遭受極大摧殘,熬乾了一身肉,最後撒手人寰。漢子早忍無可忍,要跟人拚命,被同事攔住,勸慰下來,忍到今日才爆發。
如他一般的工人多的是。
不同的遭遇,相同的結局。
方逸生看著這情形,止不住身子發顫,從心底裡感到恐懼:這件事也許會像火藥的引線一樣,引發一場驚天爆炸,輕則傷及國本,重則炸毀大靖!
靖康八年正月,大靖西北十幾萬紡織工人暴亂,緊跟著是江南蠶桑重地,朝廷為此推出了梁心銘主持編纂的《勞動法》保護工人利益,並以雷霆手段整頓紡織行業。
當時,靖康帝派出一批春闈大比的新進士,去西北和江南觀政。這些人初入官場,尚未學會媚上欺下,一個個鋒芒畢露,治理得大江南北政通人和。
時隔二十年,《勞動法》還在,梁心銘還在,當年觀政的進士們也都健在,為何紡織行業如此黑暗?
是了,有一個人不在了——
這便是靖康帝!
是他成就了梁心銘!
是他推行的《勞動法》!
方逸生和王壑沉重對視——不管這場暴亂背後是不是李菡瑤在推動,她這一手有用嗎?
應該是無用的。
潘織造頂多挨皇帝申斥,端看他喝命官差對工人殘酷鎮壓,便可看出來他有恃無恐。
然而,當王壑看見工人從繡坊中搜搶出來的大量珍貴繡品,其中一件翟衣,十二行、十二對翟紋,領、袖口為雲龍紋鑲邊,不由目光凝滯——這是大靖禮製規定的皇後褘衣!隻是一件衣裳,尚未配上九龍九鳳冠,便靜靜散發莊重和威嚴,令那失去理智的工人燙了手般瑟縮。
在管事的怒斥和工人的對抗中,王壑弄清了:這是為潘貴妃趕製的禮服,要在九月貴妃壽辰時敬獻上去的,頓時兩個詞浮現在腦海裡——私造、逾製。
原來,殺招在這裡!
他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野獸,果斷出擊,立即對方逸生道:“即刻派人告知寧致遠!”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