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掛鞭炮分兩股:一股向前,一路炸到天鬼峰下,炸起一條飛龍,然後向右拐了過去,橫著又炸起一條飛龍;一股向右,橫著炸出一條飛龍,再左拐,直著又炸起一條飛龍,四龍首尾相接,圍成四方四正的城池。
當然,禁軍埋的炸藥另算。
“怎麼回事?”宋平問親信。
然他隻看見親信大張的嘴。
大家都兩耳失聰,聽不見了!
爆炸持續了半刻鐘,聲音才漸漸小了。舉目一望,滿場怪石、竹枝散落。林下積累的枯枝竹葉先燃燒起來,熱浪滔天,最後將綠竹也燒著了,形成一片火海。
宋平漸漸恢複了聽覺。
他便捕捉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琴音,先還模糊,漸漸清晰、激昂,仔細一辯,竟從天鬼峰方向傳來。
這是琵琶曲《十麵埋伏》。
他再不懂音律,也聽出曲中殺伐之氣,恍如大軍壓陣,步步緊逼,驚心動魄,令他膽寒。
他疑惑地想:為何李菡瑤麵對這麼大一場爆炸,竟還有心思彈琴?這很不正常!
他抬頭看向天鬼峰,在下方大火的映照下,隻見半山腰人影幢幢,忽明忽暗。
“他們逃出來了!”
“逃出來又怎樣?掛在那半山腰,還能過一輩子?她要能飛上天,爺爺就佩服她!”
禁軍們紛紛驚叫、喝罵。
宋平先也震驚,聯想李菡瑤的赫赫威名,心想難道這丫頭又使了什麼奸計害人?
聽了禁軍的奚落,又鎮定下來,心想己方無一損傷,不過費了些火藥而已,應該不是李菡瑤的奸計,估摸著天鬼洞內另有乾坤,所以爆炸時,他們順著密道逃到半山腰去了。這改變不了結局,且更無退路了。
他便笑起來,命親信挑選那嗓門大的禁軍,對著那天鬼峰喊“反賊李菡瑤,下來受死!”
眾軍齊聲高呼:
李菡瑤下來受死!
喊了幾聲,便如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喊不出來了,一個個兩眼瞪得像銅鈴,盯著天鬼峰,就見那半山腰的人如淩空虛渡般,從天而降。
真下來了?!
不是一個接著一個,而是成片往下飛,每個人背後都張開一片風帆,禦風而行。
禁軍們不但喊不出來了,且心突突地跳,滿場壓抑。從未經曆過大戰的他們,有些慌。
因宋平要總覽全局,退避時特意選了西南一處山坡,便於俯瞰全場,其實距離天鬼峰並不遠,中間隻隔了一片竹林。他叫人將山坡附近的竹子都砍了,一是怕被爆炸後的大火波及;二來,免得遮擋視線。
宋平發現,那些空中飛人落地後,瞬間便沒入竹林中,不用想,肯定是朝這邊來了。
他急忙下令迎敵,又激勵眾將士:“他們才幾百人。咱們二十個對一個,還殺不了他們?”
官兵一想,可不是?
他們是最愛恃強淩弱的。
當下士氣又振作起來。
眾人再喊“反賊受死!”
宋平見眾軍摩拳擦掌,心中一動,再下令:“活捉李菡瑤者,賞銀萬兩。活捉胡齊亞,賞銀五千兩。”反正這銀子不用他付,抓著了李菡瑤,銀子便有了。
話音剛落,群情激奮,一個個禁軍都眼冒綠光,乍看,活像一群餓狼,盯著對麵的竹林流涎。
“李菡瑤受死!”
“胡齊亞受死!”
宋平得意洋洋。
琵琶聲止,餘音嫋嫋,半山腰傳來一聲笑,遙遙回道:“殺雞焉用牛刀。小女子並非李菡瑤。”
宋平忙擺手示意屬下安靜,然後提氣高聲道:“好大的口氣!丫頭你到底是何人?”
那女聲回道:“小女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徽州巡撫鄢大人之女鄢芸,江南第三才女!”
鄢芸懷抱琵琶,坐在天鬼峰半山腰的一塊磐石上,如坐在雲端,對著下方被炸得怪石嶙峋的場地,以及那上萬的官兵,第一次亮出鄢計之女的身份。從今後,她會繼承爹爹的遺誌,以女子之身,光耀鄢家門楣!
說罷,她起身。
她身後放著一大簍子,足有半人高,上麵懸著繩索,繩索連接身後洞內的滑輪。當下,冰兒接過琵琶,霜兒扶著她跨進簍子,滑輪轉動,簍子徐徐下落。
冰兒和霜兒也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