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遺餘力地幫李家,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將來不定哪一天,李菡瑤就能幫到她。
她一直提醒自己:男人,是不可靠的!在歡場結識的男人,就更不能托付終身了。比起她接待過的恩客,包括眼前這位欽差大人,她更相信李菡瑤。
簡繁望向湖麵上連綿的青荷,悠然道:“可惜,李姑娘沒聽見這番話。——本官會替你告訴她。”
他不知火凰瀅為何一再幫李菡瑤,但他很樂意看見她這麼做。這不僅彰顯了她品性高潔,更將她抬到和李菡瑤同等的地位,從而也抬高了他這風月行徑。
火凰瀅狐疑問:“大人究竟何意?”
簡繁道:“秉公處置!”
他剛出來時,就已經有了決斷,要公正地審理此案,不偏不倚,不站在任何一方。
君弱臣強,常使君臣相忌。
靖康年間,先帝剛登基時,就曾忌憚猜疑三王,但先帝善用人,重用王亨、梁心銘等一批新臣,鏟除了謀反的白虎王,懲治了欺瞞兩代君王的左相,清吏治、重農桑,頒發《勞動法》……這一係列舉措,穩定了朝政,在短短幾年間便扭轉了君弱臣強的局麵,熟練駕馭群臣。
如今的朝堂,又是君弱臣強。
嘉興帝也想學先帝提拔新人為己用,然他每重用一個人,這人必不得好下場。儘管這些人犯事的證據確鑿,儘管這些人並非經由王亨和梁心銘之手處置,嘉興帝依然懷疑是他們所為。因為以他們的能力,若要保一個人怎會保不下?不肯保,說明他們夫妻就是要除掉這個人。到如今,君臣關係愈來愈尖銳,已經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
眼下,誰能幫皇帝除了王亨和梁心銘,便能成為皇帝心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這兩人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嗎?一個不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潘梅林謀算的很不錯,可惜時機不成熟,至少簡繁就不肯冒險成全他,於公於私都不肯。
“本官也是有雄圖大誌的。”簡繁看著湖麵喃喃自語。
初入仕途時,他也是一腔熱血;宦海沉浮二十年,磨平了他的鋒銳,雙眼卻是清明的。這清明的眼看得很真切:嘉興帝那都提拔的什麼人哪,以王亨和梁心銘的性子,又受先帝臨終囑托,如何能容他們。
嘉興帝,不如先帝多矣。
也許有一天,簡繁為了自保,會選擇替嘉興帝除掉王亨和梁心銘,但絕不是現在。
火凰瀅心情大好,伸手從旁邊桌上盤子裡拈了個蓮子送到簡繁嘴邊,笑道:“大人果然有魄力!”
簡繁雖知她奉承自己,聽了也覺悅耳。
他就著火凰瀅的手吃了蓮子,笑吟吟地看她探身出去,夠著掐船邊的蓮花,一麵想:王壑怎一點動靜都無?
七月二十二日午,顏貺到。
簡繁宣布,下午升堂。
他沒有收押李菡瑤,理由是:落無塵的供詞尚未經過審問,尚不能斷定李家的罪行。
於是,觀棋便回李家去了。
張謹言也回到方家。
王壑聽張謹言說,江家船廠燒了,陳飛兩艘樓船被炸、私軍幾千人被滅,雙目驟亮。
謹言見他這副表情,驚問:“哥,難道是你?”
王壑瞅他道:“你也不想一想,我就有那個手段,還能分身過去?”他猜也不是顏貺。顏貺要知道這些私軍,不可能看著他們滅了江家;若說是事後懲治,顏貺那時剛回來,也不可能。那就隻能是李菡瑤了。
謹言不好意思道:“我以為哥另出奇招。”
王壑心想,出奇招的是李菡瑤。
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他心裡癢癢的厲害,恨不能馬上見到她,當麵問她。她是肯定不會說的,但他會百般試探,想必兩人暗藏機鋒的對答會十分的有趣。然這時去見她並不合適,他便反複盤問謹言,救李菡瑤的經過,以及她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