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珺這廂回到了添禧樓, 坐在榻上,腦子裡一直在細細回想著馮唐氏今日所說的話。
“小主, 奴婢看您自碰見那馮夫人之後, 就一直出神, 您在想什麼呢?”這話也就竹雨竹雲二人敢問。
沈玉珺示意屋裡伺候的都出去, 但留下竹雨,讓竹雲守著門:“你可知道醉心花?”
竹雨聞言嚇了一跳, 瞪大眼睛:“小主, 您怎麼知道醉心花, 是不是那個馮氏?”
沈玉珺見了竹雨這般表情,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是知道的, 這就好:“你跟我好好說說這醉心花, 越仔細越好!”
竹雨聞言,歎了一口氣:“小主, 這醉心花可不是什麼好物。彆人可能不知道,但咱們家曾經鎮守邊關,對這物還是有一些了解的!這東西不是咱們中原的,是從外域傳過來的,據說看著是高貴豔麗,但全株都是有毒的。奴婢沒有見過,隻知道那東西可致人迷幻, 也會讓人亢奮。要是誤食過量, 還會致人於死地, 關鍵還查不出來。至於其他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
“致人迷幻?”沈玉珺腦子裡在不停地轉著:“跟梅花製在一起,可見梅林。那要是跟其他的混在一起,李婉儀發狂暴斃。那東西用時間長了會不會掏空身子?”沈玉珺突然想到秋菊曾說過金德容身子潰敗的事兒。
“按理說,應該有這種可能。”竹雨也有些不確定,但能叫人興奮的藥物大多是會透支精力的,要是長久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小主是懷疑李婉儀跟金德容都是傷在這個醉心花上?”竹雨也不是個蠢的,自然一點就透。
“你這兩日帶著竹雲給我把暖房好好地搜一搜,不要放過一絲一點。做過必留痕,肯定還有什麼地方是咱們沒察覺到的。”沈玉珺覺得馮唐氏既然開了口,那她就不會是無的放矢。醉心花,夕顏,肯定有問題。
“諾,”既然有了方向,竹雨覺得她們這次一定會有所收獲。
“小主,該用膳了,”屋外竹雲回稟道:“秋菊把您的午膳已經領回來了。”
“進來吧,”沈玉珺也覺著肚子有些餓了,這一大早到現在,也就早上用了些粥,現在都快過午時三刻了。
秋菊進屋就開始擺膳:“這幾日過年都是大葷,奴婢瞧著小主都有些膩了,今日剛好禦膳房做了冬瓜盅,奴婢就給您領了一份,小主吃吃看,還爽口不?”
“你有心了,”沈玉珺洗手準備用膳:“午膳後,你跟冬梅陪我去流雲宮看看馮良媛。”既然答應了馮唐氏,沈玉珺自不會失信,而且她也想從馮嫣然那得些消息。
“諾。”
沈玉珺要探望馮嫣然,必定要先去給流雲宮主位陸昭儀請安。這會陸昭儀剛哄好大公主,也有時間見沈玉珺。
“添禧樓熙德容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快起來,”陸昭儀坐在主位上,抱著大公主,溫婉一笑:“自己隨便坐吧,隨意些,本宮就不跟你客氣了。這個小磨人精這會子正不得意呢,本宮也脫不開手。”
“娘娘說笑了,嬪妾今天貿然打擾已是唐突了,娘娘不怪罪就好。”沈玉珺見陸昭儀懷裡的小女童,看著三四歲的樣子,白白嫩嫩的,撅著張小嘴,一雙圓圓的杏眼正偷偷瞧她。
“你能來我這流雲宮走走,本宮是極歡喜的,哪有怪罪之說?”
“娘娘抬舉嬪妾了,”沈玉珺還記得那日中秋家宴,陸昭儀的看似無心之語。眼前的這位好似全然已經忘記了。也是,這後宮裡,有些事情要記得也記得,要忘記也是刹那間的事兒。
“母妃,我覺覺,”原以為會冷場,沒想到適時的奶音倒是給了沈玉珺告退的借口。
“既然公主困了,嬪妾就不打擾娘娘了,聽說馮良媛病了,嬪妾去她那坐坐。”
“那好,本宮這有孩子,這兩日也就沒有過去偏殿瞧瞧,正好你過去看看,本宮也就放心了。”
“那嬪妾告退了!”沈玉珺說完就福禮,見陸昭儀微微頷首之後,才轉身離開了。
沈玉珺來到偏殿,還沒進門就碰到出來倒水的席芸。
“呀,”席芸見著是沈玉珺,立馬快步上前行禮:“熙德容吉祥!”
“起來吧。”沈玉珺抬手讓她起來:“你家小主怎麼樣,身子可好些,這兩日有沒有請了太醫過來瞧瞧?”
席芸聞言,忙回話道:“多謝熙德容記掛,我家小主這兩日好些了,可就是夜裡總是睡不安凝,好在今天夫人來看過了,小主這會子看著精神多了。”
席芸知道她家主子是被驚著了,這種事情,自己不放開心,旁人是沒法子的。這兩日也不知道是不是錢氏那個賤人搞的鬼,禦膳房跟內務府的人對她們多了幾分敷衍。
正殿那陸昭儀又是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全然沒有要過問的意思。今日熙德容來她們宮裡坐坐,希望能讓那起子沒眼見的奴才知道她們小主在這宮裡也是有那麼一兩個得用的姐妹的。
“帶我進去看看吧。”
“瞧奴婢這糊塗的,儘叫您在屋外站著,”席芸趕忙領著沈玉珺她們進去內室:“小主一會知道奴婢大意,定是要責備奴婢的。熙德容見量些才好。”
“你是個好的,你們小主也是個會疼人的,必不會責備了你,再說不還是有我在嗎?”沈玉珺知道這席芸是個靈慧的,在馮嫣然跟前也得用,也就跟著打趣了兩嘴。
“小主,您看誰來了?”席芸還沒入內就開口稟報了。
“誰呀?”馮嫣然估計是聽著聲響了,從內室迎了出來,看是沈玉珺,忙上前行禮:“熙德容吉祥!”
“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多禮。”沈玉珺拉起馮嫣然,仔細打量著她,才兩三日沒見,沒想到她竟憔悴了這麼多,整個人看著都有些沒有精氣神。現在沈玉珺終於知道之前馮夫人為什麼要把那樣的事兒告訴她,以尋求她庇護馮嫣然了。
“怎麼兩日沒見,你竟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沈玉珺拉著馮嫣然坐到榻上:“你這樣,叫你母親如何放得下?”
馮嫣然聞言,有些紅了眼睛:“姐姐,我是不是很不孝?今日見著我娘親,她頭上都有白頭發了。我這個不孝的,叫她操了那麼多的心,今日我竟連送她一送都不敢。我怕我會裝不下去,忍不住抱住她,告訴她我後悔了。”
“知子莫若母,你再強裝還能騙得了你母親,”沈玉珺今日見著馮夫人就知道,那是個精明的婦人。馮嫣然估計在閨中也是被護得嚴實,竟連她母親二分本事都沒學到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管你是怎麼想的,都要把自己身子給顧好。就照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真是有愧於父母。”沈玉珺從來就不是個會勸人的主,有些話還是直說的好:“我知你是被那日周嬪的事兒給嚇到了。你叫我聲姐姐,那就信我一句,因果自有來由,從來意外巧合都是極少的。咱們做人不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兒,想必那惡果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找上咱們。你寬心便是。”
“姐姐的話我信,我自己這兩天也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不經事了?旁人都好好的,為何就我如此沒用,竟被嚇得夜不能寐。”馮嫣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從一開始就是我妄求吧?”
沈玉珺知道馮嫣然的意思,皇家富貴難得:“不要再說這些喪氣話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心無旁騖地走下去。咱們可以不求富貴,但求心安理得。”
“姐姐說的是,我今日見了我娘親後,其他也不想再多糾結了,現在隻想安安穩穩的在這宮裡存活下去。我也不想再強求那些遙不可及的富貴,隻求一絲心安理得,夜能安寐便好。”馮嫣然歎了口氣,進了宮就生死不能由自己了。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有一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要牢記於心。”沈玉珺該提點的也提點了,這坎隻能她自己跨過去,其他的她也無能為力。
“姐姐放心,經了錢氏一事,我不會再大意了。”馮嫣然會心一笑,宮裡有個說得上話的姐妹真好。
“那就好。”
“小主您要的花汁,奴婢給您找出來了,”巧娟拿著一個漆木盒子進來了,看到沈玉珺也是忙上前行禮:“熙德容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