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食不安?他是應該寢食不安,為了坐上皇位害死所有的兄弟,現在連她這最後一個親人也不放過。她轉頭去看那個男人,這時候啟雲帝麵色突變,眉頭緊皺,捂著嘴,重咳了幾聲,臉色因那劇咳而漲紅,襯得他那隻手愈發白得像鬼一樣。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人活不長,可偏偏他一直活得好好的,不犯病時就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她再不會像從前那樣,看他咳嗽便關心詢問。
“讓開。”她對小旬子冷冷吩咐。小旬子低頭不動,她目中一沉,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他,用了三成內力。小旬子沒料到她有此一著,竟被踢飛了出去。撫著胸口,驚愕地抬頭,望著這位一向溫和淡然的公主,如今竟也會如此冷漠。
啟雲帝亦是愣了一愣,眼中掠過一絲詫異的神色。
漫夭冷笑,今時今日,他們以為她還會對他們心存仁慈?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下樓。找到客棧掌櫃,說道:“麻煩你再給我一間房。”
那掌櫃看了一眼旁邊冷麵侍衛,僵笑道:“不好意思,這位姑娘,我們這裡沒有空房了。”
漫夭目光一凜,掃過二樓右側的幾間房,沉聲道:“如果我沒記錯,那幾間房似乎都是空的。”
掌櫃麵色愈發僵硬,“那幾間房……已經被這幾位客官以每間二百兩銀子給包了。您如果一定要住,那就……就五百兩銀子給你騰出一間……”
漫夭麵色微變,心知這人看她連個包袱都沒有,故意拿銀子說事讓她知難而退。她不等他說完,拿起手中的劍啪的一聲,砸在櫃台上,帶著警告沉聲問道:“你看這把劍,可值五百兩?”
掌櫃的被她這氣勢嚇得愣住,忙往後退了幾步,麵色惶恐,語聲哀切道:“客、客官,您是個有身份的人!我這是做生意,靠這幾間房養活一家子人,這好不容易遇到個財神爺,我也沒有把錢往外推的道理是不是?您就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求生活的苦處吧,我在這裡替我八十歲的老娘和一歲半的小孫子謝謝您了!”說著就彎腰作揖,那模樣真的是感激涕零。
漫夭握緊手中的劍,心裡鬱悶之極卻又無處發作,她恨的人是啟雲帝,總不能因為那個可恨的男人故意施為而去與一個小小的客棧老板作難吧?可是,這家客棧地處偏僻,方圓五裡不見人煙,這深更半夜,她要去何處落腳?更何況,換了地方,她還得想辦法不著痕跡地泄露行蹤,隻怕一著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她正猶豫著,啟雲帝披了暗紅大氅不疾不徐走下樓來,望著她,他無事般溫和的笑著,那笑容讓她討厭極了。她立刻作出決定,寧可乘坐馬車露宿荒野,也不想跟這個魔鬼共處一室。不待啟雲帝靠近,她轉身就去後院,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來時的那輛看似簡陋的馬車。這人的功夫做得還真是足!
啟雲帝站在後院門口,無論她怎麼說,怎麼做,他始終都是那樣的笑容,沒變過。靜靜地望著她,直到她轉頭帶著隱忍的怒氣目光如冰刃盯著他的時候,他上前清和一笑,用兄長的寵溺和包容的口氣,道:“既然皇妹不喜歡這裡,那我們連夜回宮。朕的馬車就在門外,我們現在就走。”
他是那麼的從容篤定,仿佛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她眉頭一擰,退開數步,橫劍在胸前,諷笑道:“你以為,到如今,我還會聽從你的安排?”
啟雲帝雙眉微皺,嘴角還噙著笑,望著她的目光漸漸複雜深沉起來,她緊緊盯住他的眼睛,卻看不透他的心思。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如此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喜歡的人逼到走投無路?
周圍的氣氛變得凝重,有一股被刻意隱藏的煞氣自後院院牆外圍強壓了過來,她心頭一凜,正欲拔劍出鞘,突然,客棧大堂內一道渾厚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啟雲帝不愧是傳聞中最疼愛容樂的好兄長,來得速度也比彆人快!”
聽到聲音,她身軀一震,握劍的手不自覺就鬆了許多。
隨著聲音落下,後院門口出現數人,為首的一名男子身著深青色及地錦袍,袍子上暗繡青龍,五爪張開,氣勢威武。他英俊的麵龐帶著連日奔波的辛勞疲倦,深深看了一眼院中的女子,那些疲倦之中仿佛就多了一些慶幸和安慰。繼而,他直視啟雲帝,目光深沉,暗藏淩厲。此人正是得到她落腳之地的消息,連夜從紫翔關內趕往此處的北皇宗政無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