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笑著行禮,“多謝陛下關心!容樂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哦?說來聽聽。”
漫夭拉過一旁的泠兒,“容樂的貼身婢女泠兒曾朝夕陪伴我練琴,她的琴藝與我相差無幾,若是孫小姐不介意泠兒婢女的身份,那就讓泠兒代替我與孫小姐同奏,以彌補我今日無法操琴之遺憾。不知孫小姐,願否?”如天籟般的聲音微微低沉,讓人感覺到無形的壓力。且句句隱含深意。
“這,我……”孫雅黎直覺想拒絕,讓她跟一個婢女對琴,簡直是對她莫大的羞辱。可她又不能拒絕,是她自己不分身份尊卑在先,要挑戰公主。
孫雅黎心中百般不願,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卻是不能反駁,不知道該怎麼辦。若是贏了一個婢女,臉上也不光彩,若是輸了,那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人?也丟了臨天國的顏麵。
臨天皇臉色不好看,望著漫夭的目光犀利,漫夭坦然回視,神色不卑不亢,唇邊揚起恭敬有禮地微笑。不是說想聽啟雲國的琴音嗎?那就聽吧!
“主子!”泠兒不安的看著她,漫夭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安心。泠兒會彈琴不假,但要跟孫雅黎比較,自是遠遠不及。
孫雅黎絞著手中的帕子,咬著唇,求救的目光望了她父母親,又望臨天皇。
寧千易眼光一轉,爽朗笑道:“當真是兩全其美!公主這個法子甚好。泠兒姑娘的身份雖是婢女,但她的琴藝乃公主所授,代表的也是公主,與孫小姐同奏,倒也不算是辱沒了孫小姐。看來,小王又有耳福了!”
塵風國王子都這麼說了,此事已沒有轉圜的餘地。
傅籌歎道:“你現在可以去處理傷口了?”
漫夭搖頭,“我先幫泠兒調琴,看看順不順手。她呀,跟我一樣,對琴,挑的很。”
泠兒攙著她來到琴台,漫夭坐下,勾動琴弦試了幾個音,傳到觀荷殿聽起來就是散亂的幾個音符,眾人以為她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漫夭淡淡一笑,指尖流動,一串聽似隨意卻能蕩人心魂的音符便流轉開來。很短很短的一串,在這月光籠罩,宮燈影搖,荷花滿池的夜景之中,那聽似飄渺、柔中有剛的短短一串,仿佛要直接撥到人心底裡去,卻又在將達未達之時,遽然停住,叫人意猶未儘,好不難受。
這一串音符,她是要告訴彆人,她並非是因為自己不會才找人替代。也是在警告那些人,她雖淡然處世,不喜與人爭鋒,但並不代表彆人找上門來她會忍氣吞聲,任人欺辱。
誰若存心與她為難,必會自取其辱!
對麵閣樓的孫雅黎麵上一陣青一陣白,已知對方非是等閒,但此刻她再後悔也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至少,要贏過那個婢女。
漫夭道:“這琴有些不合手,麻煩這位公公再取一架過來。這一架就放在這裡,我還要再比較。”
另一架琴送到麵前,她點頭道:“你們都退下吧。身邊有人,會影響泠兒。”
宮人們應聲退出,兩座閣樓相對的位置都是半敞開式的建築,坐在對麵大殿之中能看見這裡帷幕之前的大致情景。
漫夭象征性的瞧了瞧,低聲交代了幾句,將其中一方琴悄悄拿到琴案之後,順著地板推到帷幕背後,然後起身離開,到了被雕花屏風遮擋的樓梯口,再悄悄轉到帷幕背後。
傅籌跟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盤膝坐地,將琴放在身上,他才明白她的意圖。他先前就很納悶,以泠兒的性子不大可能擁有高超的琴藝,原來她隻是拿泠兒做幌子。他再一次感歎她的聰明,就如同一年前的那場布局,對形勢以及各方人的心理都把握得恰到好處。隻不過,這一次,她對自己也夠狠!
看著她專心致誌的撫琴,麵上的神色很認真,她的手,十指尖尖蔥瑩如玉,在琴弦上飛舞撥動,絲毫不顧及左肩的傷口。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初入軍營,孤身奮戰,為奪軍功,既要躲著敵人的明搶,也要防著自己人的暗箭,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能依靠的,也隻有自己。
人生便是這樣殘酷,有時候,為環境所逼,對自己殘忍,也是不得已的一種手段。
看著她蒼白的麵容,染血的左肩,她平靜蒼涼的眼神,薄涼帶笑的嘴角,總能牽動埋在他內心深處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