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九皇子一陣旋風般地衝了進來,萬人莫擋的姿態,一進大堂,立刻察覺到情況有異,連忙緩下步子,探頭往裡慢慢走去。一看到漫夭,他怔了一怔,繼而大步往前,拿他常年不離身的玉骨折扇興奮地拍手,一通叫道:“璃月?!是你?你害得我好找哇!你是不知道,這幾天為了找你,我是一天也沒好好休息過,快要累死了!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他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彆人的反應,伸手拍了把宗政無憂的肩膀,一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邊說道:“七哥,這回沒我什麼事兒了,我回府睡覺去。”
說著轉身就往外走,堂內除了他的聲音之外,依舊很安靜,安靜的有些不正常,他走了幾步之後,突然站住了,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眼驀地一睜,猛然回頭,眼睛瞪得有銅鈴那麼大,三步並作兩步又跑了回來。扯著漫夭身上的大紅喜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樣一身喜服麵色深沉的傅籌,以及七哥那雙常年冷漠如冰的眸子糾結著的複雜情緒,他驚訝得張大嘴巴,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扯著嗓子叫道:“璃月?你,你……你怎麼這身打扮?你彆告訴我,你,你就是啟雲國容樂長公主??”其實早不必問了,答案不言而喻。
周圍的人皆是一愣,璃月?九皇子叫她璃月?眾人連忙打眼仔細再瞧這女子的麵容,恍然大悟,原來那個長得比女人還美的“璃月公子”本身就是個女人,還是個傳言奇醜無比的女人!怪不得今日離王會來,可是,也不對啊,她都住進離王府了,為什麼還要選擇傅將軍?還有那日大殿璃月公子是在場的,那容樂長公主又是誰?
漫夭淡淡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沒說話,是無聲的默認。
九皇子那湘哀嚎一聲,抱頭叫道:“你怎麼不早說啊?早知道是你,我乾什麼要挨那一百個板子?”他使勁兒地跺著腳,簡直就是痛心疾首,不為彆的,就為那一百大板挨得太冤了!
宗政無憂皺眉,瞥了他一眼,那兩道冷光直射而來,九皇子立馬就安靜了,扯著僵硬的頭皮,垂了手,立到他身後。
漫夭掙開宗政無憂的手,轉身望了望麵色沉靜的傅籌,對泠兒吩咐道:“去準備筆墨紙硯。”
沒人知道她要這時候文房四寶做什麼,難不成失態發展成這樣,她還有心情吟詩作畫?眾人皆疑惑。
泠兒不敢多問,轉身便出去了,片刻後,筆墨紙硯擺上桌。漫夭不言聲,親自上前研墨,動作熟練,力道沉緩。一滴墨濺上她的手,順著指節間的縫隙緩緩滑落下來,留下一道漆黑的印記,像是暗夜中不為人知的眼淚。走到這一步,她依舊彆無選擇。回想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彆人的掌控,她總是被命運推動著向前,沿著既定的軌道,沒有選擇。
九皇子耐不住好奇之心,湊過去,笑問道:“璃月,你研墨做什麼?是要作畫嗎?你看畫我怎麼樣?本皇子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很值得一畫……”他展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個圈,以證明他所言非虛,但那一個圈還沒轉完呢,就對上宗政無憂陰沉銳利的眼神,連忙停下動作,改口道:“你還是畫七哥好了,他……比我好看。”那語氣,十足受氣的小媳婦。
宗政無憂嘴角一抽,額頭多了幾條黑線。
漫夭無語搖頭,本來沉重悲涼的心境,被他這一攪,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她歎出一口氣,停下研墨的動作,拿起一旁的毛筆,回身望著傅籌,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下,異常平靜說道:“將軍,請。”
傅籌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圖,走上前去,望著那捏著筆杆的手,沉下的眸子有幾分黯然,半響沒動作。
漫夭又往前遞了幾分,說道:“此次誤了兩國和親大計,乃容樂一人之過,容樂自會一力承擔此罪責。請將軍不必多慮,隻管寫下休書。”她麵無表情,語聲平靜淡漠。在這個以夫君為綱的年代,被休棄的女子可以說是再無幸福可言,隻能孤獨終老。因此,她這一行為令人極度不解,眾人麵麵相覷,驚詫之極。換作一般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必定一把鼻涕一把淚,下跪祈求原諒,有誰會這麼傻,自發請求被夫君休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