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鬼呼嘯而過。
謝悼停步,他收攏胳膊將南遙擁得更緊。
第九百層。
此刻謝悼身上的負重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數字來形容,他額頭上滲的不再是汗,而是鮮血。
鮮血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滑,有幾滴滴南遙的臉上。
她謝悼卸了力,但神智卻依舊清醒著。
謝悼好像是擔她叛逆,還十分乾脆地封住她的穴道,叫她彈不得。
南遙能聽見他的呼吸逐漸沉重,萬鬼穿膛過,一部分化作滋養他身體的食餌,而一部分則成為重傷他身軀的箭雨。
殷紅的殺欲之氣將要遮蓋住天幕,隻留下一小塊漆黑的穹頂,隱約可以看見幾顆星子。
還有一炷香時間。
謝悼的血無法燃魂燈。
因為他並不是人類肉身,這樣一副身體裡流的血液壓根無法引渡亡魂,所以他必須帶南遙上去。
九百層之後的每一步,都比之前的百層要艱難許。
鬼氣如箭,乘風而來。
但南遙卻感覺不到半疼痛,隻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不斷落自身上。
倘若謝悼承受不住,完全可以將身上的負重分一她身上。可他卻沒有,哪怕身上的骨頭幾近碾碎,卻還是用靈力撐著一步一步向上登去。
他甚至沒有減速,每一次彎腰都不是因為疼痛,而是為了屈身替南遙擋下那飛馳而來的厲鬼,任由那鬼氣穿身而過。
突然,謝悼步子停了。
南遙感覺到他胸前一片濕潤,好似鮮血滲透了整片衣衫。
他調整了下自的呼吸,單膝跪地將南遙靠著自胸膛放下,然後騰手封了自的血脈,接著又伸手摟住南遙,將她抱起。
玉佩裡目睹這一切的小黃感得痛哭流涕,它本來以為自要重新另找下家,但沒想到那高高上的天道為了製衡可以躲背後指使地府濫殺無辜,人人得而誅之的惡種卻還能為了救人不惜肝膽俱裂。
九百九十一層。
九百九十層。
穹頂此刻隻剩下不到方寸的大小,眼看著整個招魂山就要吞沒殺欲之氣中時,那不斷朝上蔓延著的紅霧突然減緩了速度,甚至逼退了幾分。
好似有股力量與這紅霧纏鬥著,抵抗許久後,那殺欲之氣才開始以緩慢的速度繼續擴張著。
雖然隻爭取了須臾的時間,可謝悼已經帶著南遙來到塔頂。
他將南遙放下,捏著她的手,劃破她的食指,將鮮血滴了魂燈內。
鮮血魂燈中散開,玉色的燈身這滴血再次染紅,綻光芒,刹那間驅散惡鬼與頭頂的黑暗。
而此時,剩下九盞燈也亮,魂燈之間好似相互感應到一般,瞬間迸強烈的光芒,那光芒互相吸引著,魂燈中衝一道金燦燦的光線與彼此相連。
那道光穿林而過,驅散紅霧和惡鬼,不斷攀升的殺欲之氣戛然而止,開始緩緩下降,重新鑽入地殼回到地府之中。
唐少淩和柳之涯惡鬼揍得鼻青臉腫,見此刻光來霧散,終於能見到完整的夜空,不由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祁故淵和虞遲遲很沒息地抱著魔童一個小孩的大腿嚎啕大哭,魔童一臉麻木,作為一個幾千歲的孩子,他深切體會到了帶小孩的不容易,經過這不到半日的時間,他頓時對自撿來的一對父母更為尊敬了。
蕭無寂手中握劍,站原地,他臉上卻看不神情,但眼眶卻微微紅。
他轉頭,望著身後那盞魂燈。
有附近的修士見到亮光匆匆趕來,好不容易得救,他們喜極而泣地撲向蕭無寂緊緊擁住他,終於哭夠後抹著眼淚不忘問了句:“雲問月師姐呢?她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蕭無寂沒說話,收劍轉身離去,他右手好似握著東西。
是,也沒有人意了。
謝悼稍稍鬆開抱住南遙的手,卸力般的倚著塔頂的台子,他沒有立刻恢複自斷去的左臂,因為眾目睽睽之下吸食鬼氣恢複身體,很容易引起人懷疑。
從來的他並不意這些。
可現,他好像比從前的自,更不想人當做異類。
小南感得抽抽搭搭:“謝悼大哥,你真是個好人,南遙你快感謝幾句啊,你怎不吭聲?果然女人真是薄情嗚嗚嗚。”
南遙:我也想。
南遙:可我穴位還封著,謝悼你是不是把這件事忘了?
南遙:快給我解開,我要說話,我要誇你。
“我可不是好人。”謝悼彈了下那枚著光的玉佩,語調裡帶著些懶散,“我隻是個生意人。”
說著,他看了眼窩自懷中的南遙,皺了下眉:“怎還不醒?”
南遙:你把我給穴了。
謝悼試了試她的脈搏,嫌棄道:“耗損那血就得暈上這久?真夠弱的。”
南遙:?
南遙:我穴了。
南遙:再不給我解開我剛才的感就要消失了。
謝悼有些煩躁地捏住她的胳膊,渡了些真氣去。
南遙還是沒醒。
謝悼眉頭緊鎖,撐起身扶起南遙的後背:“怎回事?”
南遙:你這夯貨。
而就謝悼準備再次抱起她離開秘境時,頭頂突然傳來巨響,那籠罩住整個招魂山的屏障現些許裂痕。
緊接著一柄金光閃閃的劍乘著龍魂之勢朝著謝悼飛馳而來,謝悼將南遙扯起摟身前,稍稍側身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