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外隻有大雨,侍畫暫時不會過來,她不會讓夫人身邊空著沒使喚的人。侍棋侍琴在側廳有一處地方,白日裡,她們在那裡管著府中事務,聽下人們報稟,有時甚至夜裡就住在那裡。
現在,兩邊隔壁都沒有人。彆的下人們看到在門外掛著的雨披,就不會進來,應侍衛也不會再回來。從現在到晚飯,還有半個時辰過些,她跟侍書隨便說說話,聊的時間略微長了些,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
跟侍畫談過天之後,涼溪知道了,她們四個大丫鬟裡頭,以前就數侍書跟夫人最為親厚。
一口水下肚,侍書也不知道涼溪端來的水怎麼這麼好喝。嗓子裡的燥痛平息了許多,她聽涼溪的話,脫了鞋又躺回床上。眼睛半睜半閉地與她講些閒話,不知不覺間竟然有些恍惚,隻聽見涼溪道。
“頭還是很痛嗎?我來給你按一按吧……唉,姑娘病成這個樣子,夫人……夫人其實關心得很。你可沒有在心裡惱了夫人吧?”
這就是涼溪平日在主母院子裡說話的風格。她總是和和氣氣,也想要大家都和和氣氣。明眼人誰都能看到,侍書早就不是夫人麵前的紅人了。現在也就隻有涼溪,還能睜著眼睛說出這些安慰人的瞎話來。
聽侍畫說,方姨娘最好相處了,心地也著實善良。如果不是有她在背地裡周旋,尤姨娘根本堅持不了那麼久。再有,方姨娘手上的按摩功夫實在是高。夫人越變越糟的脾氣,每次被她隨手按一按,神色就能平和許多。
頭痛確實有些緩解,侍書越發昏昏沉沉的。聽涼溪說夫人其實很關心她,她也不知道打哪裡橫生一股子委屈,像小孩子一般模樣地道。
“姨娘莫要哄我了。夫人哪裡還管我的死活?她早就不是我的小姐了。她……”
“可不要這麼說!可不要這麼說!你們有多少年的主仆情分呢!夫人怎麼可能就不管你了?”
“她若是管我,若是還念著一點點往日裡的情分,就不會說要讓我回尚書府的話!”最是穩重的侍書今日卻變得極容易激動,涼溪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她的情緒。等她慢慢平複下來後,聽她有時語無倫次,有時又邏輯順序嚴明的回憶著她們主仆的過往。
夫人不僅僅是脾氣變壞了,照侍書的話,自從撞了柱子之後,她書也不看了,也不再彈琴作畫,連最喜歡的棋盤都不再碰了。
之前在尚書府裡的時候,整日就是發呆。清醒過來時,便是無儘的惶恐,還有埋怨和哭泣。除了這些,她便是不能少的吃飯睡覺。
她的小姐,以前是那麼透徹慈悲的人兒。一個柱子,撞得她連脾性都換了。
本來,侍書一直覺得,小姐是絕對不會為自己的婚事而如此反應激烈的。她心裡放的人很多,放的事情也很多,對於自己的未來,有時著實沒細心想過。
接到聖旨之後,小姐竟然會去撞柱子尋死。這已經在侍書的預料之外了。撞柱之後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更是讓她難以理解,也不願接受。
侍書說起從前的顧大小姐,簡直有數不儘的讚美之詞。涼溪不止一次地打斷或是引開她的話,她還要把控著時間。讓侍書說一會兒之後,就得讓她休息了。否則吃晚飯的時候,侍書肯定會被叫醒。萬一她留下什麼感覺,那便大大的不妙。
聽她講了很多,其實最終隻不過是說出了一句話。
那就是,顧大小姐和從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侍書經常會自我安慰地想:說不定現在的這個,根本就不是她敬仰的小姐。
既然不是,她便不需要那麼難過。
從侍書的口中,涼溪知道了許多顧大小姐從前的瑣碎細事。眼看著時間快差不多,她便打算結束這段談話。那些瑣瑣碎碎的小事是侍書的美好回憶,對涼溪卻沒有多大的用處。
跟侍書談了這一番,涼溪的收獲,其實與前幾天催眠侍畫的時候,沒有相差多少。
她們隻知道夫人變了,尋死之後就變了,卻也不知她們的夫人到底變成誰了。
涼溪就想知道她們不知道的,所以還是得問夫人。可是現在,康寧伯恨不得一天到晚地粘在夫人身邊,她更不好動手了。
真是的!府裡那麼多的女人,現在還在天天往裡麵接,真不知他的臉皮怎麼就那麼厚!
早知道以前就早早地下手了!
涼溪在心裡吐槽著,其實有些後悔,她開始結束談話。
“好了,不要委屈了!你可是夫人最喜歡,最信重的侍書呢!夫人還讓我們留意著應侍衛,她心裡當然還是記掛著你的!”
應侍衛不過是涼溪隨口一提,她才沒有那個興致去探索彆人的小兒女心思。不過是話說到這裡了,她既然要證明夫人還是挺關心侍書的,當然是要拿出證據了。應侍衛不過是她當下想到的而已。
誰讓那人剛才就在這裡呢?
涼溪想著等侍書醒來之後,她該扯什麼。誰料,她隻不過是說了應侍衛那三個字,侍書的神情卻立刻就變了。
貼在她後背上的那張符籙,從中間哢得一聲裂開。
涼溪一驚,額頭瞬間冒滿冷汗。急急忙忙地又補了一張,才沒有讓侍書當下就清醒過來。
有這麼喜歡的嗎?連問都不能問一句的嗎?
涼溪抹了抹汗,也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侍書的神情實在是很冷凝鄭重。
抿了抿嘴,反正換上了新的符籙,反正侍書一下子掙紮不開,涼溪便問道。
“你可是真的喜歡應侍衛?”
侍書眉頭緊皺,似乎很掙紮。但她越掙紮,涼溪就覺得她要說出的話越重要。緊緊地盯著侍書,涼溪又問了一遍。
“你可是真的喜歡應侍衛?”
侍書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看起來很迷茫。即便是在現在這種必須得說真話的情況下,她也一時間不知道該給涼溪什麼樣的答案。
她大概是真的無法分辨。
不過很快,涼溪沒有等多久。她就看見侍書搖了搖頭,很艱難的,卻也仍然是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他。隻是老爺說夫人指望不上,要我多注意伯府一些。”
“注意伯府的什麼?”
“我也不知道。看老爺的意思,應該是康寧伯的真實身份吧。”
涼溪的眼睛馬上就亮了起來,她問道。
“那你覺得,康寧伯的真實身份會是什麼呢?”
“我……我覺得……”
她背後的那張符籙又開始搖搖欲墜。,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