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鳳鸞車駕走走停停,足足三月才到達巴什部。
一開始,鳳見眼中還能看到大熙的千裡江山,風土人情,沿路不同百姓的歡顏笑語也為她撫平了一些離開雙親的淒涼。一想到自己此行去了大漠,這些人猶如被她護在臂彎之中不再遭受戰火摧殘,她那顆冰涼的心重又溫暖了起來。
漸漸的,車窗外的顏色越來越少,路也越來越顛簸。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見花紅柳綠,煙波湖畔,而是漸漸被乾土和白楊取代。
再行數十日,就連白楊也看不見了,隻有一叢一叢的低矮枯枝,在沙礫之中頑強生長,有時則是一連數日隻能見到大片堅硬岩石,竟連草也都沒有了。
車隊行至亂石之間,時不時有狂風刮過,那時整支車馬就需要停下來暫避風沙。那風從一塊塊石頭間吹過,像嗚咽,像哀嚎,像怒斥,像竊語,令她毛骨悚然,隻能蜷在車廂角落,與陪嫁宮女相擁發抖。
北方的白天烈日極曬,夜晚卻又極冷。天幕垂星倒是比京城時離她近了許多,以往那些模模糊糊的星宿,此刻竟都大放光明。
命官說他命屬東方青龍亢宿,必有大作為,可這命官之言,隻怕也是不準……此刻亢宿暗淡,他亦生死不知。
此生,隻怕是無緣了……
天氣和景色還不是最令鳳見崩潰的,自出了大熙國境,那水土不服的症狀便都紛紛出來。雖然車隊有隨行醫官,親衛侍從還好,那些宮人婢女素日跟著主子錦衣玉食慣了,腸胃羸弱,此刻紛紛不適,加之思鄉之情傷心催肝,幾乎每日都有人悄然離魂掉隊,再不得歸還故土。
鳳見也頻頻頭暈嘔吐,整日昏昏沉沉。正當她以為自己此生可能就要消逝在這片沙土之上時,車輪複又碾上了青嫩綠草,已是踏入巴什部領域。
再有一日,便是莫顏的王帳了。
聽聞公主鳳鸞車駕將至,這莫顏心喜難耐,親率三百騎最精銳的兄弟,風一般地迎了過來。當他瞧見那片紅色華蓋時,領隊的親衛恭敬行禮,告知他公主此刻正在沐浴更衣,稍後便與大王相見。
等了一頓飯工夫,眼見烏金西落,莫顏不禁有些心焦。這女人洗澡功夫,怎地這樣慢!正待不耐喝問親衛,卻一眼瞥見幾名婢女,扶著鳳見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