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千機奪舍反製,劍九元神便猶如被剝離禁錮起來,不但五感皆失,再無法和身軀互通,就連神念也在一片混沌之間漸漸崩潰,轉為虛無。
這也是千機奪舍功法所致,一旦壓住宿主神念,多則一年,少則數月,原主元神便會被他一縷縷蠶食殆儘,絲毫不存。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劍九突然又有了些許意識,仿佛從一場極長的夢中醒來,又似乎因為沉睡得太久,渾渾噩噩,仿佛大千世界萬物萬念皆在他心中輪轉流逝,卻又什麼都記不住。
一開始還有些零碎的畫麵景象,但又如同置身火爐中一般,那些意念被灼燒出一個又一個火洞,火洞越來越大,又被熊熊焰流填滿,最終他全身心所能感應到的,惟有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那些噬血天龍和蠱蟲掙紮蜷曲,最終在烈焰瘋狂舔舐下,連灰燼都不複存在。但他的神識卻隨著火焰燃燒漸漸清晰起來,如同被反複凝練,卻又無形無跡。
似乎還有一枚內丹,在這洶湧的烈火之中被不斷分解消融,當那顆內丹最後也蕩然無存之時,他隻覺得所有火焰化作一股洪流,向四麵八方席卷而去,五感瞬間重回全身!
那一刻,他所有感官均被拉扯到極致!大喜,大悲,大怒,大哀,這些澎湃感受裹挾著他,向前一發宣泄而去!
渾身力量好似不受軀殼限製,他像是奔流洪水,衝潰高山!呼嘯狂風,摧折巨木!衝天怒焰,燎儘荒原!
……
待到他醒來之時,隻覺四下幽暗,周身搖搖晃晃,仿佛有一種錯覺,竟像是回到了幾年前,他和母親剛被裴家放逐之時。
但和那次丹田破碎不同,此刻他體內經脈渾然,內力奔湧不息,隻要稍有引導,便能自成循環,周轉全身,無需刻意入定。
千機最初取回雌蠱時,便因經脈限製,隻得將其畢生功力凝成這枚內丹。劍九以為自己修為突飛猛進,漸至心境,便是因為千機已將內丹煉化得差不多,可此刻他才知道,那時內力與如今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如果真讓他奪舍成功,光是這一身功力現於江湖,還不知有多可怕!
可這世間之事,哪裡會有如果。他這一生自負力量超越眾生,放肆狂悖慣了,從未失過主動,卻因夏華一劫,被莫顏和閣主牢牢踩在腳下,這才孤心斷折,萬念俱灰,不想再看這世間半眼,多說半字。
甚至寧死都要壓著劍九元神,令其與自己同歸於儘!
但誰又能想到,閣主與莫顏費儘心機安排這炎火之刑,於千機而言是死劫,於劍九卻是生機!
火箭陣燃起他三魂七魄,竟不知激發了什麼,全身蟲豸和千機內丹便被體內離火儘數煉化,讓劍九全部吸納了去!
可剛有了一些意識,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腳無力,難以動彈!
他一轉頭,便看見身側尋花也正低頭向他望來。見劍九醒轉,尋花自是驚喜,連忙停住腳步,示意抬他的人將他放下。
劍九這才注意到自己原來正被兩名大漠人抬著前行。
尋花俯身下去,將他半身抬起,又拿過一個水袋來。
“九哥,你醒了?”她的聲音極細極輕,幾不可聞。
尋花將水袋湊向他唇邊,劍九就著喝了兩口,卻突然看見她頸間纏繞的素帶。
“這是……”他剛想抬手去摸,卻又感覺手掌根本用不上一絲力氣。
尋花順著他的目光,便微微一笑:“沒事。”
“你怎麼了?”他不依不饒。
“之前受了些傷,如今已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