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果然甘允道:“不過我若是方遠華,眼下必定圍而不打。我軍遠來不知澤蘭是荒城,方遠華卻必定知曉。他此時若來強攻,有主公和蕭娘子在,定是傷亡慘重,又何不以逸待勞?”

我搖頭苦笑道:“甘參將有所不知,方遠華手下頗多武林高手,他們若是來攻城,恐怕我和五妹攔不了多久。”

甘允微微變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轉過話題,道:“我觀城下圍困的敵軍主將仿佛是方遠華,施貴並不在軍中。依你看,施貴當在何處?”

輪到甘允苦笑道:“施貴是敵軍三軍主將,他眼下自然是追擊張遠大將軍去了。也不知大將軍此際還有多少人馬?能否回師來相救我軍?”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若是張遠全軍覆沒,亞父與熊都尉敗退之師也不過如我軍一般隻區區幾千人,又有何力來此相救?

我身後極少出言的金弦弓仆忽地開言道:“郎君勿憂,郎君既有金弦弓在手,便是有天命之人,到時自然會有出路,不會困死在此。”

我聽他出此寬慰之語,足見他對我也頗為關心,朝他笑了一笑。甘允神色也微一振奮,道:“正是如此,主公不可灰心。”

第二日,我見敵軍後方毫無動靜,並沒有亞父率人來救之像,隻得吩咐再殺三匹馬。

如今隻能捱得一天是一天。

午時剛過,城下便隆隆擂鼓,呼喝呐喊,聲勢大作,正是敵兵吃飽喝足來攻城了。我出角樓看時,隻見眾敵兵正自搭板鋪橋渡過壕溝,向著城牆底下衝來。我軍早嚴陣以待,由於缺弓少箭,隻能紛紛投以磚瓦石塊。

甘允忽地想起甚麼,吩咐幾人將前日挖出的十幾壇陳酒搬了過來,又燃起了幾十支火把。我頓明其意,叫過言眺與蕭疏離,三人各運內力,將酒壇砸到一一砸在敵兵所搭的板橋之上,隨即又將火把扔上。一時間木板橋熊熊爆燃,將敵兵阻隔在壕溝之外。

隻是也隻能阻擋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敵兵複又搭板鋪橋如故,我軍卻再無陳酒可以焚燒板橋,隻能眼睜睜看其渡過壕溝。其後敵兵源源不斷奔上,每人身負一個沙袋,各將沙袋堆在城牆底下,欲以此為階梯登城樓。

我與言眺、疏離各守一麵,以碎石瓦片殺敵。幸而我軍將士也知城破難免一死,因而不顧腹中饑餒,皆拚儘全力殺敵守城。

我令言眺與疏離提防敵軍中高手。果然不多時有兩名未穿甲胄的高手自沙袋上一躍而起往城牆上落下。我早已瞧見這兩人,左手暗將前日那美少年射我的六枚銅丸扣在手心,退至角落處,趁敵明我暗,待其中一人將落未落,身形極難再變化之時,一揚手打了出去。

此番距離極近,那人極力轉換身形,堪堪將前麵四粒銅丸避過,卻再也避不過第五與第六枚,慘呼聲中,額頭與髕骨各中一枚,當場身死。

另一人一言不發,拔劍向我刺來,我揮棍一擋,猱身欺進,以棍當斧,左劈右砍,二十招之後,終於一棍擊中他胯骨,複跟一棍,擊破了他天靈蓋。

我正防備前日與我相鬥的彈弓美少年又來攻城,敵軍卻響起鳴金收兵之聲,轉瞬間城下敵兵都已退去。

過了片刻,城下始終一片靜謐,也不知意欲何為。

言眺與蕭疏離都來見我,道:“敵軍為何突然退兵?”

我想起甘允之言,道:“此番或隻是敵軍試探攻城,看我軍實力如何。如今既有我等三人在,攻城並非易事,敵軍為保留兵力,極有可能不再攻城,轉而困死我軍。”

言眺憂愁道:“這可如何使好?我軍即便日日殺馬充饑,如今隻有二十九匹馬,也實在吃不了幾天。又不知亞父何時來救?”

蕭疏離略一猶豫,道:“亞父探聽消息,集結兵力,總需幾日光景,我看再過幾日總該來了。”

我忽地想起一事,道:“不好,亞父未必得知此地是荒城,他一時之間籌不到兵力,極有可能退回申渡隻等耿無思的援兵到來再作打算。”

言眺變色道:“那我們豈非要活活餓死在這裡?”

甘允上前道:“副盟主勿憂,大元帥即便不知此地是荒城,若有足夠兵力,也會儘早來救的,否則一旦敵軍攻破澤蘭城,主公也勢必有危險。”

蕭疏離點頭道:“甘參將說得有理。”

轉眼又過七日,眼看馬殺得隻剩下八匹,亞父仍不來相救,敵軍亦毫無動靜。

言眺發急道:“難道真要餓死在這裡不成?”

甘允苦笑道:“之前主公派出全部親衛隊五人出去報訊,如今皆石沉大海,也不知是否已落入敵軍之手?如今彆無他法,仍是要送人出去報訊。”

言眺與蕭疏離互望一眼,蕭疏離嘴唇方動,我已搶在她之前向金弦弓仆道:“阿鸚,你可願去找亞父報訊?”

金弦弓仆躬身道:“但憑郎君吩咐。”

言眺笑道:“你輕功如此好,必不會有危險。找著了亞父,便可飽餐一頓,總比每日在這裡挨餓的好。”

我不去理睬他,向金弦弓仆道:“萬一找不著亞父或大將軍,你也不必再回來送死。我準許你自此擺脫仆役之身,想去哪裡便可去哪裡。”

金弦弓仆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笑意,似是愉悅又似是苦笑,又似有茫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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