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佛火鳳凰骨(九)(2 / 2)

紅線繃緊,與劍刃相撞的地方發出顫動的金石之聲,靈江看見那截紅線纏在一人的手腕上,抬起頭,見青裟逶迤垂地,一雙皓如星辰的眸子正微笑注視著他。

靈江手裡的劍發出嗡鳴,擦著紅線穿過,他腰下猛的一軟,劍刃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了過去。

然而未至跟前,那殷紅如血蛇的線已經將劍刃死死噙住了。

對方衣袂絕絕的衝靈江微微一笑,他的劍便‘嗆啷’一聲掉落在地,紅線急速收縮,劍柄一路摩擦出火星,躍進了對方手裡。

靈江被卸了兵器也不慌張,神色冷淡的站在原地撫平因風而起的衣角。

殿外響起殷成瀾的掌聲。

山月微微頷首,翻手將靈江的兵器奉上,落落大方說,“貧僧失禮了。”

靈江瞧他一眼,轉身走出了大殿,走到殷成瀾身旁,淡淡道:“你們談。”

說完幻化原型往殿外的梅花樹上一站,將兩隻小翅膀往胸前交錯,擺成一個稽首的姿勢,頗有大俠風度道,“非你失禮,是在下技不如人。”

山月禪師看見靈江真身也依舊眉目不驚,皓月清風般的溫聲道:“公子隻是不擅用劍。”

他看出靈江有意相讓,故意選了不趁手的兵器,便道:“若有他日,願公子不吝賜教。”

小黃鳥拿翅膀叉腰,把小肚子挺起來,嗯了一聲。

殷成瀾入殿和山月密談,靈江注意到自己鼓起的小肚皮,注意力一時被吸引,就沒跟進去。

殷成瀾見他不粘自己,以為他還生氣,苦悶的歎了一口氣。

禮佛殿外,靈江和樹下的山月收的小和尚徒弟對了會兒眼,小和尚臉頰一紅,結結巴巴道:“師、師父讓我去給公、公子取稻米,我我我不知道公子喜歡吃紅紅紅豆,還是綠綠綠豆,還是黃黃黃豆。”

靈江掐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肥起來的腰,鬱悶的說:“都來點吧。”

反正已經胖了,對吧。

山月為殷成瀾斟茶。

“你想好了?”殷成瀾道。

眼前的僧侶清淡如風,至今殷成瀾都想不出他竟會為了一個人,破了戒律清規,放下佛心禪語,從此竹丈芒鞋踏進這紛杳的三千紅塵。

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打動青燈古佛的心?

“心意已決。”山月道。

清茶升起淡淡的白霧,透過霧氣看人,眉眼都無比溫柔。

殷成瀾與他是臣是友,已是相識多年,山月禪師露在外麵的皮囊再怎麼清風皓月溫潤如水,骨子裡仍舊有一座險峻清傲的山,千鈞萬擔,無人撼動,懸崖深穀,暗藏急湍。

沒人能改變山的意誌。

殷成瀾注視他良久,一笑,:“聽說也是個男人?”

山月眨了下眼,搖頭。

殷成瀾抿了一口茶,“山月,你瞞不過本王,況且縱然是男子——”

他沒說話,被向來溫文爾雅的山月禪師打斷了,一提起某位大爺,他唇角帶著掩不住的笑容:“非人,是隻雄兔。”

殷成瀾一愣,失笑道:“和他一樣。”

今年的妖精似乎特彆多。

殷成瀾看著眼前溫潤的僧侶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笑意,想起自己和靈江的將來,胸中悶澀,隻好低頭喝了一口清茶,壓下眼底的羨慕,說:“此行前來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山月收起笑容,正色道,“爺指的是後閩王以公主為質入荊之事?”

“是。暗探所報,後閩王生性狠辣孤傲,以他的性子,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將主動提出將自家女兒送入大荊以示臣服,我懷疑他此行另有打算,你這段時間留在宮中,等後閩公主入朝後暗中派人盯著她,莫讓皇帝鬼迷心竅,糟蹋了大好河山。”

山月應了,舉起茶杯,“等後閩結束,就是爺夙寐以求之事,山月力薄,也願助爺一臂之力。”

殷成瀾與他茶盞相碰:“多謝禪師十年之久的奉陪。”

七天後,後閩使者與其公主在大荊國境內失蹤,山月離開王宮,前去調查,並暗中開始為自己的小徒兒鋪出一條通向皇帝的路。

自那一日起,禮佛殿中再也看不見青裟如煙的禪師,隻剩一個小和尚,用一方帕子墊著木魚,日夜不停的誦經念禪。

那方帕子上繡著一句詩:“桃林有鹿,佳人難得。”

離開皇宮,殷成瀾要去黎州接睿思到帝都天子腳下。

而靈江卻不能再跟著了,隻有殷成瀾不在身邊,他才有機會讓嚴楚取出自己的那截錐骨。

這天夕陽烈烈如血,染紅了半扇雲空。

靈江挺著毛茸茸的小肚子,從酸湯餃子碗裡抬起腦袋,看向了殷成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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