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此人有可能和殷成瀾有點什麼關係,靈江的心裡便瘋狂跳了起來, 氣息都有些不穩。
因為他知道就憑少年神似的眉眼和年紀, 最有可能的關係就是父子。
靈江沉默的看著雪花飄落在少年披著青裟的肩上, 回想起他在馭鳳閣中可曾有聽過關於殷成瀾妻兒的流言, 他想了一遍, 確定以自己對殷成瀾關注,是從未聽過一星半點的。
那麼這個少年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娘親呢?為何會年紀輕輕就削發為僧,入了佛門呢?一般來說,凡人入佛門,大都不是對塵世失望了無牽掛才入的嗎, 少年也是如此嗎?那他對塵世間誰失望了?
……是殷成瀾嗎。
小黃鳥虎軀一震,晃了晃身子,已經在心裡為殷成瀾編排出了一場拋棄妻子如今幡然悔悟千裡尋子的苦情戲。
他默默的心想,少年既然會出家, 說明他娘親可能不在了, 如今殷成瀾在佛門中找到他,想必已經抱頭痛哭認過親了吧。
他戲多的想著,那等殷成瀾跟了他之後, 他是不是就成了少年的後爹了?
白撿了個兒子, 這刺激大發了。
靈江忽然飛起, 落到了少年的肩上,打算再仔細瞅瞅他。
空塵肩頭一動, 發現肩上竟多了一隻鳥, 雪花落在它巴掌大的身子上, 在淡黃色的羽毛上結出一層細碎的冰渣。
“嗯?你從哪裡來的?冷嗎?”
靈江默不作聲的思考著,要不要和大兒子先交流一下感情。
這時,身後傳來說話聲,以及雪麵被輪子碾壓的聲音。
“睿思,等雪停了再掃吧。”一女聲道。
空塵肩上端著小黃鳥,握著掃帚轉身,朝廊下二人走了過去,乖巧的喊道:“娘,義父,地上滑,你們彆過來了。”
他一轉身,殷成瀾就看見了少年肩頭蹲著的小黃鳥。
那鳥胖乎乎的一團,可真是黃,從頭到爪沒有一絲雜色,兩枚烏黑的小圓眼像暗夜裡的星子,瞅人的時候又圓又亮。
這小鳥長得可真像他養的那隻。
殷成瀾剛想到,就看見睿思公子肩頭的小鳥忽然一晃頭上的呆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了他的懷裡,然後一翻身,在他懷中激動萬分的撒起歡來。
殷成瀾:“……”
哦,怪不得看著賊兮兮的,還真是他家那隻啊。
空塵微微一訝:“義父,這鳥是?”
殷成瀾一手罩住在他腿上四仰八叉亂蹭的小黃毛,鎮定道:“見笑了,閣裡的信鳥。”
空塵的娘親捂唇笑道:“這鳥看著可真活潑。”
殷成瀾客氣的點了下頭,看見他腿上羽毛亂糟糟已經沒有鳥樣的蠢鳥,心道:“活潑?真是客氣了,丟人現眼啊!”
空塵道:“是出什麼事了?我沒在它身上看見信筒。”
殷成瀾感覺手下軟綿綿的小鳥身上冷冰冰的,也沒凍死這丫的,用手心給他暖了暖。
他還不清楚靈江是怎麼來的,來這裡有什麼事,不過就是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能猜個一二,便道:“無需擔心,一切都在掌控中,睿思,外麵寒冷,陪你娘回屋吧。”
空塵將好奇的目光從殷成瀾指縫裡露出來的黃毛上收回來,掃帚放到一旁,走上去扶住殷成瀾的輪椅:“好,我先送義父回去。”
古寺的後院有給香客住的客房,空塵前腳剛把人送進屋裡,靈江後腳就變幻成人,將屋門關嚴實了。
殷成瀾坐在桌邊,將暖爐點起來,倒了兩杯熱茶,端起一杯低頭抿了一口,眼觀鼻鼻觀心的看著沉浮的茶葉。
靈江大大咧咧坐到他側邊,撐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手摸了過去。
殷成瀾被他調戲的頗有經驗,在他剛有動作時就用端茶的那隻手擋了過去,誰知靈江隻是虛晃一招,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就著他手中的杯子低頭喝了一口,剛好印在殷成瀾方才喝過的地方。
“味道不錯。”
男人的臉上瞬間躥上一層薄紅,微惱將杯子丟到了他臉上。
靈江笑眯眯截住,端著他的杯子,說:“我說茶好喝,你生什麼氣。”
殷成瀾耍了一輩子的流氓,徹底敗在了此鳥手裡,一想起剛才靈江的舉動,臉皮莫名發燙,神情就不由自主冷了下來,麵無表情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大概是和你心有靈犀?”靈江嬉皮笑臉。
殷成瀾皺眉:“此地非同尋常,若是被人知道......”
靈江打斷他的話:“好了,不會被人知道的,連大總管告訴我的。”
殷成瀾並不信他,以連按歌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透漏他的蹤跡的,事關重大,他的人很有分寸。
靈江把自己喝完的茶斟滿遞了過去:“無所不用其極,攻其弱點,自然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殷成瀾懷疑的望著他。
靈江就將腦袋伸了過去,扒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瞼,說:“我到他麵前哭了一哭,他就告訴我了,你看,眼睛現在還腫呢。”
短短的片刻裡,殷成瀾考慮過所有能逼連按歌說話的可能,但顯然沒料到是這個原因,他愣了一下,然後,心中湧出的懷疑猜忌忽然就無聲無息熄滅了,外麵白雪紛紛,爾爭我詐,他的心裡卻隻有一片柔軟,不由自主溫聲問道:“怎麼哭了?”
靈江垂下眼,低聲說:“想你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