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魚戲葉(十)(1 / 2)

靈江這就老黃瓜刷綠漆的混進了幼鳥群裡,望著周圍奶裡奶氣的小鳥崽,他鬱悶的撲扇了一下翅膀,將好奇往他身上湊得小東西都趕走,自己窩在鳥舍的角落裡閉上了眼。

他那少的可憐的好脾氣就快用儘了。

一大早的,阿齊從屋裡出來,腰上彆著五色旗,手裡拎著籃子,裝了鳥飼料去喂鳥。他年紀不大便被選進了天字舍,如今又接手甄選大會選出的格外優秀的幼鳥來訓練,上頭的總管怕他第一次接觸幼鳥崽子沒經驗,特意少分給他了些,約莫有一百餘隻。

這一百多隻幼年在他手底下不到三天,阿齊就將每一隻鳥的性格摸了個七七八八。哪幾隻吃的多,要適當增加飼料;哪幾隻膽子小,要著重訓練親和性;又有哪幾隻活波好動,將來很可能擅長遠程行信,要重點培養。

但直到現在,他還沒見過像昨天大總管送來的這隻小黃鳥一樣。

那隻小鳥簡直難以形容。

昨天送到他手上時,阿齊先讓小黃鳥待在籠子裡熟悉鳥舍和其他幼鳥,一個時辰後才將它放了出來與幼鳥接觸。

大多數剛破殼的鳥崽子對周圍的一切東西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又強烈的膽小,它們往往是既想要接近啄一啄看是個什麼玩意,又膽小的不行,激動又害怕的在一旁嘰嘰喳喳不肯離去。

當小黃鳥出現,其他幼鳥就是這樣。

它們先是將小黃鳥圍在中央,個個睜著烏溜溜的小圓眼盯著它瞧,瞧了一會兒又一會兒,那隻小黃鳥徑自縮著鳥爪臥在地上打盹一動不動,其他幼鳥裡有膽稍微大的就開始往前湊,湊到小黃鳥身旁,好奇的啄啄它的尾羽,再啄啄小黃鳥頭頂風騷的呆毛。

阿齊就看見那隻小黃鳥剛開始還動也不動,圓圓的一坨,隨著啄它的幼鳥愈來愈多,它終於睜開了眼。

它睜眼的那一刻,眼神像極了從熟睡中被惹毛的凶禽猛獸,圓眼微眯,閃過幽深冷冽的暗光。

一隻蠢了吧唧的幼鳥還沒預料到危險,渡步到小黃鳥麵前,發現它頭上那撮呆毛實在好玩,就伸長了小腦袋去啄著玩,就在這時,小黃鳥猛地起身,張開羽翼豐滿的翅膀拍打了小幼鳥一下,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而挨打的小幼鳥正專心致誌的玩耍,被小黃鳥一嚇,整隻鳥向後一翻,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它隨即撲騰起翅膀,將周圍的幼鳥都嚇的紛紛往後退。

靈江對這種威懾十分滿意,正要蟄伏回去繼續睡覺,哪知那隻嚇著的小幼鳥艱難的翻過身子,也不知是委屈了,還是給嚇著,怎麼滴,就這麼蹲在他麵前嘰嘰喳喳的‘哭’了起來。

阿齊發覺小黃鳥對其他幼鳥有安全威脅,正要上前進入鳥舍將它們分開,誰知就看到了讓他險些嚇掉下巴的那一幕。

隻見這隻脾氣糟糕的小黃鳥被小幼鳥這麼一嚎啕,竟沒上嘴凶殘的啄掉小幼鳥的眼睛,而是站了起來,僵硬的盯著被它嚇的‘嚎啕大哭’幼鳥崽子。

它看了片刻,忽然抬起翅膀輕輕拍了下幼鳥的腦袋,四下找了找,找到一粒掉落的米粒,就啄了起來丟進幼鳥的尖尖的小嘴裡,然後一副很勉強很嫌棄的樣子拍著幼鳥的身子,那手法就和大人哄小孩一毛一樣。

阿齊看的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嘴唇微張,震驚到了極致。

靈江發覺自己的反應似乎嚇著了那位年輕的訓鳥人,隻好裝模作樣裝成一副他剛剛隻是看起來像是‘哄了’一下小幼鳥,實則隻是舒展翅膀伸了個懶腰的樣子。

阿齊又看了一會兒,發現除了剛剛小黃鳥用翅膀拍幼鳥後背的動作外,再也沒有表現出其他怪異的舉動,他這才將險些跳出去的心落回了原地,一臉劫後餘生,腳不沾地的離開了。

他前腳離開,沒聽見鳥舍裡的小黃鳥望著他的方向,輕輕道了三個字:“真麻煩。”

幼鳥訓練的進度不快,先要用個五六日讓幼鳥熟悉巢舍和訓練場,靈江去的時候幼鳥剛熟悉完新的鳥舍,正趕上訓鳥人阿齊在帶幼鳥進行親和性訓練。

所謂親和性,最基礎的是讓幼鳥崽子不畏人,其次是能讓幼鳥敢落在訓鳥人的手腕和肩頭,這麼做一來是便於信鳥和訓鳥人培養親近的感情,便於後期進一步訓教,二來,也是為了讓信鳥戀人戀巢,歸巢時也會更加拚命。

親和性是幼鳥成為信鳥充當其衝的重要條件,不管是凶悍的鷹隼、溫和的飛鵠、小巧靈動的鶯雀,不分品種,都要有這麼一個親和性訓練的過程。

就拿殷成瀾的那隻海東青來說,神鷹驕傲孤僻,可殷成瀾一伸手,還不是乖乖落在手腕上撒嬌求喂食。

這一點,靈江十分不齒。

親什麼親,看見人他都要煩死了,他這麼想著,以至於阿齊用花生粒三番五次誘導他過去時,靈江頭也不回,架著小翅膀走了。

阿齊望著那隻給花生粒也不折腰的小黃鳥,有點頭疼,蹲在地上把原本要喂鳥的花生粒扔到自己嘴裡吃了。

“欸……”

另外一個訓鳥人遠遠看見他蹲在地上,以為出了什麼事,就走過來詢問,阿齊往嘴裡丟花生粒,指著麵前不遠處那一小坨屎黃的背影,說:“劉哥,這鳥大了,不親人,難訓。”

劉哥看過去,說:“訓不成就訓不成,也不知道大總管是哪弄來的鳥子,看不出品種不說,鳥性子還古怪,像這種天生性子冷的鳥,不是從小喂到大,很難訓成信鳥為我們所用,你也彆憂心,大總管見多識廣,應該也會理解。”

此地除了滿天飛滿地跑的鳥崽子外,沒有第三個人,那劉哥說話就也沒控製聲音,剛好叫靈江聽了個正著,他一爪子拍到一塊石頭上,在上麵留下三道發白的痕跡。

很難訓成信鳥為我們所用?靈江默默在石頭上磨著鳥爪,心想,殷成瀾也是這麼想的嗎,會嫌他年紀大了,性子古怪,才不親自訓他的嗎?

想到此處,靈江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他本來脾氣就不大好,還常常嬌慣著自己任性肆意妄為,打架鬥毆無所不乾,自己把自己培養成了個大流氓,於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趁那兩人說話不注意,振翅飛上天空。

他要親自去問問殷成瀾,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

他正要衝上聽海樓,眼睛一瞥,掃到訓練場裡一籃子白胖的花生粒,他猶豫了下,在天空打個旋,飛到了籃子旁,從院子裡訓鳥人晾曬的衣裳上啄掉塊布頭,包進去幾粒花生粒,然後把布頭裹住打個結往頭上一套,背著花生粒重新飛到了天上。

靈江一邊怒一邊想,如果殷成瀾說“是”怎麼辦,那就把花生粒往他身上一丟,飛到他身上啄一啄,教他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不親人,是不是難訓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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