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野頓了頓,漆黑的眼眸裡晦暗一片:“沒有這個必要。”他會回來的。
他確信。
001沒有對這句話發表任何看法,它磨磨蹭蹭了一會兒,冷不丁又問:【之前那個叫做葉梓生的家夥呢?他怎麼也不見了?】
它話中有話的意味太過明顯,靳野此刻是想假裝沒聽懂都不行,索性放下手上的工作,反問:“他為什麼不見了,你難道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001啞然。
那天葉梓生和靳野的對峙,暴露出來的問題太多,以靳野的敏銳程度,不可能還對某些背後的問題一無所知,隻是靳野表現得太過稀疏平常,以至於001也無法判斷,自家宿主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又有什麼打算。
還有沈清晏。
在那天之前,沈清晏應該也是不知情的才對,隻是在那天之後,對方卻又忽然招呼也不打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霽星,這讓原本心裡還算有數的001,一時對眼前的局麵,也感到難以判斷起來。
畢竟……他們剩餘的時間,也不多了啊。
***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靳野看著光腦上的消息:
和原劇情中一樣,這一年,身在第三軍團的陸景同已升至少校的職位,時間上比原劇情還早了一年;葉嘉許得到了聯邦某位德高望重的研究者的重用,如今也以這位大佬學生的身份,加入了聯邦某項不對外公開的武器研發計劃;童妍提前畢業,此時也通過了公務員考試,穩打穩紮的向上攀登。
至於沈清晏……
這三年裡,沈清晏當然也沒閒著,他前麵靠著萬民書在聯邦高層麵前刷過一回臉熟,後來回家後真往政治方麵靠攏,多少也比其他人輕鬆一些,更何況,沈家雖然不來事,卻也不怕事,沈清晏既然真有這方麵的打算,又的確有那個能耐,沈家自然是支持的。
而靳野這邊嘛……
“臥槽,這幫人也太特麼惡心人了吧。”
“彆說了,每當我覺得聯邦已經夠惡心了的時候,他們總能夠用事實向我證明,他們還能更惡心。”
“上頭那幫人不乾事也就算了,為什麼連下麵的人都這麼愚不可及?”
“這就是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那些媒體真的敢隨隨便便這麼寫?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授意?不然,你給他們十個膽子,也沒人敢隨便帶這種節奏啊。”
那人剛說完,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走廊的儘頭,見是靳野,他頓時一愣,臉上難免流露出些許憤恨又愧疚的複雜的神情來。
“靳先生,你彆放在心上,聯邦那幫人就是白眼狼,不值得你掛心,”大概是擔心他,幾個第一軍團的士官一本正經的宣誓:“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
靳野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
早在三年以前,滕巍就為設計讓他身敗名裂這件事埋下了伏筆,他自認證據在手,靳野也在這三年的時間裡,通過一係列的舉措,讓自己幾乎成為了第一軍團的二號人物,對方理應為他馬首是瞻才對。
偏偏這時候,靳野卻對他的一係列指令愛理不理起來,讓人帶過去轉交給靳野去辦的事情,也就口頭應答一句,緊接著便石沉大海。
靳野表現得這樣不留情麵,以滕巍的性格,當然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如今,滕巍正是通過首都星的有關媒體,以關注他的名義,一步步將他這三年來在霽星的所作所為,慢慢披露出來。
起初的時候,滕巍透露的信息還是以正麵為主,媒體的報道也還算正麵,多是講述靳野這些年來為霽星做了哪些事情,讓霽星這個寸草不生的地方,發生了多麼大的變化雲雲。
對於這樣的報道,聯邦民眾們也沒什麼想法,隻是心裡讚頌靳野的同時,難免生出點遺憾:
“果然,先生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是我們的先生。”
“好是很好啦,可是為什麼是霽星呢?不是我對霽星有什麼意見,可是和霽星相比起來,難道首都星這邊的問題不是更嚴重嗎?一人血書求先生回來!”
“我也覺得,首都星難道不是更適合先生展現自己的才華嗎?二人血書求先生回首都星!”
……
在這樣的群眾呼聲下,滕巍名正言順的提出,希望靳野能夠滿足民眾們的心願,重回首都星。
001:【這人真是惡心,還說是什麼為了滿足民眾的心願,明明就是看明年就是總統大選,自己想上位,想靠拉攏你連帶著把顧越海和霽星扯進來,還拿民眾當借口,不要臉!】
理所當然的,靳野再一次拒絕了。
隻不過,這一次,滕巍顯然被他激怒了。
先前靳野雖說拒絕過很多次,但那些都是暗地裡進行,如今滕巍把事情擺在明麵上,威脅的意味其實已經非常明顯,沒想到靳野依舊這樣油鹽不進,事已至此,既然靳野這麼不給他麵子,滕巍也懶得再給靳野機會。
因此這會兒再出現在媒體上的,就是一些指認靳野與前任叛國將軍舊部關係曖昧的消息了,對此,聯邦民眾們反應不一:
“不會吧?先生怎麼可能會被叛國的垃圾扯上關係啊?你們媒體沒證據就彆胡說八道行不行?這可是犯法的!”
“隻有我覺得,這裡麵可能真的有問題嗎?不然為什麼靳野會在霽星待了整整三年?我聽我親戚說了,霽星那邊環境特彆糟糕,都是一幫土匪強盜,靳野如果清清白白的,那他為什麼會在霽星待了三年那麼久?”
“沒證據彆瞎bb,當初先生為我們伸張自由的時候,某些人一句話不說,現在倒是說得頭頭是道了?反正沒有證據,我誰的隊也不站。”
靳野簡單的掃了掃媒體的報道內容,滕巍大概心裡還是希望他能夠回心轉意的,因此並沒有放上他故意透露的那些證明他心向克勞斯的舊部的證據,不過,如果他再一次拒絕對方的話,下一次迎接他的,或許就是全聯邦人民的怒火了。
“為我們做到這個地步,值得嗎?”
靳野轉過身。
不遠處的羅馬柱下,顧越海摘下了軍帽,靜靜的直視著他,眉眼間是止不住的意外和複雜。
靳野沒有動。
他保持著站在原地的姿勢,並沒有走到顧越海身邊去的意思,與此同時,幾個原本還留在原地的士兵也站了起來,無聲的退了出去,將談話的空間留給了兩人。
果然。
顧越海袒護第一軍團的行為,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沒理由看不出來——第一軍團的人當年隨克勞斯出生入死,他們看著粗枝大葉,實際上也真沒蠢到連顧越海是真叛變,還是假叛變都看不出來。
說穿了,什麼第一軍團將帥不和,不過是顧越海為了給聯邦一個表麵上過得去的交代,與第一軍團聯手演出來的拿手好戲罷了。
“上將後悔過嗎?”靳野問:“接手第一軍團,幾乎就意味著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走上聯邦元帥的位置,永遠都隻能止步於上將,甚至因為聯邦的忌憚,一輩子都隻能龜縮在這個小小的星球上,忍受聯邦猜忌的同時,還得為他們做事——上將後悔過嗎?”
顧越海很輕的笑了笑。
“靳先生,”他說,語氣客氣而不客套:“我原本隻是個星盜。”
“往浪漫裡說,我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浩瀚的宇宙就是我們的家。可如果往現實裡說,我們打從一開始,就是一無所有。”
“星盜本身就是個很混亂的圈子,在聯邦,很多東西好歹有所遮掩,可在星盜船上,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才是唯一的法則,”顧越海淡淡的道:“女人活下去要靠身體,男人活下去要靠拚命,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無論走到哪裡,在彆人眼裡,我們永遠是臭水溝裡的老鼠,下水道的垃圾。”
“是大哥讓我們知道,原來即使是我們,也可以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下。”
“所以我沒什麼好後悔的,能夠有機會親手履行大哥的遺願,我感到非常幸運。”
說到這裡,顧越海無聲的搖了搖頭:“靳先生,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在聯邦做的那些事情,也很感激你為霽星付出的這三年,但是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書上寫的自由,太虛假,也太飄渺了——”
他看著靳野:“我真心感激你,你為我們所做的已經夠多了,何必為了我們這些殘兵敗將,把自己的未來全都搭上呢?這不合算。”
靳野挑了挑眉,幾乎沒掩飾自己話中的嘲諷意味:“你就這麼點出息?”
大概沒想到靳野麵對自己一番赤誠的回答表現得如此無禮,顧越海一時怔住了。
“不說彆的,”靳野說,他的神情始終平靜,語氣卻活像將手中的穀物拋給路邊的不知名野鳥那般,充滿了隨意:“你就打算這麼一直讓克勞斯背負著叛國這個汙名,直到整個第一軍團都死絕,再也沒有人記得四年前的真相,然後變成聯邦曆史書上的曆史事跡,讓克勞斯永遠都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