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夢年長她幾歲,與她在詩會上相識。秦青夢為人張揚恣意,不通文墨,在詩會上受其他京門貴小姐的羞辱排擠,她出言為秦青夢解圍,二人這才結為好友。
她與秦青夢是好友,但是秦桑海與她爹爹江穀在朝堂上的政見常有不和,太尉與丞相是平職,隻是大安重武輕文,文官尚有左右二丞相互製約,太尉之職卻是獨一份的,那些官員們見風使舵,捧得太尉好似得比丞相要高出半個品級來,在秦桑海的彈壓下,爹爹時常有政令難以推進,在家中與阿娘抱怨過,她也聽到過。
雖說爹爹並乾涉她與秦青夢私下的結交,但她卻不是一味隻要自己高興的頑童,知道不好與秦家走的太近,因此都是秦青夢到江家與她談玩,她從未主動去過秦家,也沒見過秦桑海。
後來秦青夢嫁入皇宮,成了聖上跟前得寵的妃子,與她便少了聯係,再後來,她也被點為采女,還想著能到宮中與秦青夢再續金蘭之交,誰知還未等到她取字禮,江家就出了變故。
江家出事後,她無處求索,萬般無路之下給宮中和秦家遞了條子,期望秦青夢能念在相識一場的情誼上幫幫她,但是那些條子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訊。
至此,她隻當自己和秦青夢的情誼徹底斷了,卻不料今日此時還會再和秦家有糾纏。
過往舊事曆曆在目,又恍如隔世,心頭窒悶苦澀漸起時,江稚梧強迫自己停止回想,收攏思緒後抬眼,再次對上許翎的一雙冷眸——
什麼樣的人會想殺一國太尉?
秦桑海手握兵符,掌管東南兩地千裡之廣,還有一個在宮中做寵妃的女兒,是當之無愧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且據她所知,秦桑海手下的四位衛將軍皆是驍勇善戰之徒,各個野心不小,秦桑海若死,大安必會陷入群兵無首,將領相爭的危險境地!屆時,聖上與廷尉也絕對不會放過謀刺大臣的事主!
其中利害,她甚至不敢細想。
許鶴沉大抵不會為彆人接下這樣的單子。
江稚梧思來想去,認為隻能是許鶴沉自己想殺秦桑海。
對許鶴沉動機的好奇強過了其他,她開口問道:“你是與秦桑海有私仇,還是要與朝廷為敵?”
許翎不動聲色的笑了。
其實他看中江稚梧還有一點原因,便是她丞相女兒的身份、對黨政之事的敏銳。
江穀在姓晏的那裡已經是一枚棄子,但是江稚梧之於他卻是一步神來之筆。
他要江稚梧為他在大安看似平靜的朝局下,撕出一道口子,供他長驅直入。
隻是那些盤根錯節,並不需要與她多言。
許翎:“不要問你不該知道的。”
他繼續道:“秦桑海此人狡詐多疑,但是偏愛美色,等到時機成熟時,我會安排你接近他。
“你隻需要使出你的本事去勾引他,待他為你著迷、放下戒心時,再殺了他。
“跟著白娘學習房中術隻是第一步,後續,我還會教你如何殺人。”
庭月清圓,夜色寂靜,許翎言語利落而直白,說著男女之事卻平靜到淡然。
不知怎麼的,這赤裸裸的話竟比之前被董貴欺侮還要讓江稚梧難受。
他不用考慮她的想法,不關心她的意願,也不會覺得這些措辭對一個少不經事的女子來說過於“激烈”了,因為在他眼中,她隻是一個趁手的工具,一味用在男人身上的藥。
夜色與燈火交織,屋內靜了下來,蠟燭燃燒的劈啪聲響清晰可聞。
許翎看到冰鑒旁的女子眉頭蹙作一團,烏亮的瞳仁攢著怒氣又不敢顯露出來,眼眶不知何時濕潤了,睫毛眨動,破天荒的留下兩行清淚。
少女腰肢和柳條一樣細,從小教養的習慣讓她腰背始終筆直,縱使是哭,也是大大方方的,眉間愁雲如煙山雲霧,淚水如珍珠無聲滾落,任何男子看到了都要心生憐惜。
但許翎沒有。
他麵容升起一絲疑惑,又有一絲滿意。
疑惑是不解為何江稚梧突然就哭了起來。
滿意則是對她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甚是合心——如此姿色用來勾引秦桑海足足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