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的腦子“嗡”地一下,世界在他的眼前突然變成了慢動作。
隨著船靠近他們上了Cris的甲板,卻沒有攔住要直接紮入海裡的尼克斯和Ava。
而他也看見了推Cris下海的那個人,那人推下Cris後並沒有逃離,而是呆呆地坐在了甲板上,在看見這個人連的時候,蘇漾心頭湧起的莫名憤怒在這一瞬間被海水澆滅了,這個人他認識。
是希爾教授,昨天在牌桌上和他們有一麵之緣的教授,那個得意門生給他留了一封血書的希爾教授。
希爾教授的目光是空洞,他的淚順著眼眶在臉上流淌著,一瞬間仿佛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但蘇漾卻覺得自己聽見了他說的話,他似乎在說——“你看,這個世界沒有神明……”
他的腳邊有一張已經陳舊的牛皮紙,隱約還能透出著暗紅色。
蘇漾問自己,一個人到底能不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能。
那這個人放下屠刀之後,他舉起屠刀時欠下的血債又該怎麼辦呢?
這個答案蘇漾不知道,但是Cris恐怕是知道的,因為他放開了Ava的手,也放開了唯一活命的機會。
“叮”“叮”兩聲響動,是子彈打在了摩托艇上的聲音,最靠近蘇漾他們這艘快艇上摩托艇上上直接出現了兩個坑。
蘇漾抬頭,子彈是從直升機上發出的,他看不清開槍的人,卻直覺覺得是孫賢。太陽已經升起了,陽光微微有些刺目,蘇漾這麼猛地抬頭覺得眼前有些暈。
隨後他看見了遠處已經變得斷壁殘垣的城堡發出了巨大的亮光。
隨後,耳旁響起振聾發聵的轟鳴聲。
再之後,蘇漾就看見了天空、海水和巨浪,以及撲向自己的師兄。
***
當蘇漾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渾身像是被卡車碾過,脊背也在疼著,就像是被人重重地從高處摔到了地上。
發生了什麼?
蘇漾努力地睜開眼皮,卻失敗了,他頭疼欲裂,昏迷前的一些片段湧入了腦海之中。
那道閃光和轟鳴後海浪打翻了快艇,而他也被高高地拋了起來隨後重重地摔在了海麵上,同樣落水的師兄朝自己遊了過來,他的手上抓了一個救生圈,但卻……
但卻……
對,師兄的救生圈被一個人搶了,那個人是阮鴻文,阮鴻文按著師兄的頭讓師兄嗆了水。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遊過去的,他隻記得在最後的一瞬間他試圖去抓師兄,但他失敗了……
蘇漾猛地睜開了眼睛,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一屋子的機器發出了滴滴滴滴滴滴——的叫聲。
門外的護士衝了進來,看見蘇漾先是一喜,立刻按響了牆上的對講機,用法語說道:“610床的病人醒了。”
她剛想走進去檢查蘇漾的狀況,卻被蘇漾的目光嚇到了:“先、先生?你哪裡不舒服嗎?”她特地換成了英語,雖然有些僵硬,但蘇漾聽明白了,他努力張了張口,但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他隻覺得自己的喉頭湧出血沫子,整個口腔裡都是鐵鏽的味道。
護士趕緊扶他:“你先彆說話。”
蘇漾想掙脫護士的手臂,但是他現在渾身都使不上勁,一動就覺得疼。
他不願意躺回去,一直搖著頭想要下床,直到房間裡進來了幾個高大的做醫生打扮的模樣,他們強製蘇漾躺會了床上查看了蘇漾周圍的儀器,又相互交流了幾句話後讓蘇漾好好休息。
眼看著這些人就要留自己在這裡了,蘇漾看著護士要推車從自己病床邊走過,心一橫,直接往推車前一攔,用上半身攔住了車子。
護士驚呼了一聲,顯然對眼前的情況有些無措,她又將蘇漾扶起讓他靠著床頭,隨後快步小跑出了病房。很快,病房裡又進來了幾個人,打頭的是阮翰音。跟在阮翰音後麵的幾個外國人人看見蘇漾醒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都沒進病房又悄悄離開了。
阮翰音快步走上前,看著蘇漾似乎頗有些頭疼,念叨著:“回頭那誰怕不是要把醫院拆了。”
蘇漾拽住了他的褲子,實在是他手也隻能抬到拽住褲腰的高度,阮翰音頓時哭喪了一張臉,趕緊拉住了自己的腰帶:“你、你你這是乾什麼?拆醫院沒事,我的命就一條。”
蘇漾終於從嗓子眼中吐出了一個字——“師……”
阮翰音終於明白症結出在了哪裡,他看著蘇漾半晌,突然笑嘻嘻道:“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妹妹。”
蘇漾的大腦遲緩地運作著,阮翰音的妹妹被珀西和蛇王那幫人綁架了,以妹妹作為人質威脅阮翰音綁架周铖,用來威脅特案組。
阮翰音的意思是他根本就沒有妹妹,也就是這堆話都是騙人的……
也就是說阮翰音本身……
蘇漾渾身的血液一點點涼了,就連嘴裡的血沫子都像是失去了溫度,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痞裡痞氣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沒有妹妹是吧?不如當著你妹妹的麵親自說?”
阮翰音“嗷嗚”一嗓子,整個人跳了起來:“我、我我我開玩笑的啊!”
蘇漾:“……”
不過托阮翰音的福,蘇漾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開始流動了,腦細胞也開始運作了。
說話的人是孫賢,他拎著一袋水果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綁著蠍尾辮的小麥膚色的高挑女孩。
女孩穿的是一身黑,黑色的緊身短袖和黑色的作訓褲,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戰地靴。
“你醒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阮素藍,是這個蠢蛋的親妹妹,哦,不對,他說他沒有妹妹。”阮素藍微微一笑,“那我跟這個蠢蛋沒有關係。”
阮翰音還想跳腳,就見阮素藍斜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見?”
沒、沒有。
不敢有,不敢有。
蘇漾看見孫賢的時候鬆了一口氣,能見到自己人,說明阮翰音多半是耍他的。
“師……”
“師什麼?”孫賢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掏了掏耳朵仿佛聽不懂他的話。
蘇漾有些著急,不過看孫賢的表情也能猜得出來師兄大概率是安全的。他微微鬆了一口氣,就著放在自己麵前托盤水杯裡的吸管喝了一口水。終於覺得嘴裡的鐵鏽味不再那麼重了,啞著嗓子道:“師兄呢?”
“師兄是誰?”孫賢擠了擠眼睛,“有這個人嗎?”
蘇漾皺起了眉頭,但他現在沒有力氣鬥嘴,又說了一句:“柯顧呢?”
“哦~”孫賢恍然大悟,“你找柯顧啊?”
蘇漾把那句廢話憋了回去,沉默地點點頭。
孫賢抱著肩膀瞅著他直樂:“柯顧是你什麼人啊?”
“師兄啊。”蘇漾最後一點的耐心都要消失了,他難道說的話這麼難理解嗎?
卻見孫賢晃了晃手指:“no,no,no。”
見基本不願意張嘴講英語的孫賢說英語,蘇漾覺得拳頭有點癢,他用力抬起了手,抬起手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個東西,準確的說是右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東西。
而這個東西原本應該是在師兄脖子上掛著的。
孫賢貼心地為他講解道:“我們找到你們的時候,你的手指就勾在這枚戒指上,不過也多虧是這樣,你和柯博士沒有被衝散。”他頓了頓又低聲嘀咕了一句,“不過也得感謝尼克斯騙我們帶的定位,防水,還能定位海拔高度,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樣的幺蛾子呢。”
隨後孫賢又拔高了一點嗓門:“你扣的太緊,醫生都沒能把你們分開,所以隻能把他的脖子上的項鏈給弄斷了。”
蘇漾的臉一寸寸紅了起來,孫賢又補了一句:“對了我沒聽清,你剛剛說柯博士是你什麼人來著?”
蘇漾紅著臉瞪了他一眼,但隨後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收拾好心情後蘇漾又問道:“師兄沒事吧?”
“沒事,你頭被甲板磕到了,淤血不大但醫生說得等淤血散了你才能醒。柯博士一個星期前就醒了,他跟頭兒去做最後的交接工作了。”
“我暈了很久?”
孫賢點點頭:“半個月,今天已經是新年了。”
蘇漾睜大了眼睛,他竟然躺了這麼久,隨後他才又注意到了拖了張凳子翹著腿看戲的阮素藍:“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