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 醒醒。”
齊伊聽見了耳邊朦朦朧朧的呼喚, 但她睜不開眼睛, 眼皮沉沉的,腦子裡卻是一個畫麵, 自己躺在診療室裡,頭頂的環形燈亮得刺目。
她看見一個帶著口罩的淺金色頭發的男人,男人將口罩拉下, 溫柔地拭了拭她額頭的溫度, 溫柔地說道:“還疼嗎?”
疼?
為什麼會疼?
這麼想著, 齊伊眼前的場景突然變了,天旋地轉, 腦袋就像要裂開一樣,她捂著頭痛苦地掙紮著,哀求道:“我、我想死, 你放過我吧。”
但是卻有同樣一道聲音回應道:“你死了,最高興的是他,你應該希望他死。”
可她不想啊,齊伊痛苦地搖著頭, 她不想,她不想那個同樣也過得不輕鬆的人死。
不知道自己掙紮了多久,直到全身的骨頭都在疼, 而她已經虛脫無力掙紮的時候,她想,要不他們就一起死吧……反正活著也那麼痛苦了。
她把這話說出了口, 咻地,身上的疼痛突然間減弱了。那道聲音帶著笑意:“記住你現在的想法,A是完美,而他是你得不到的A。像我們這樣的人,得到A是不可能的,但把他們拉下地獄,他就是你的了,你就得到了A。”
A。
一個恍神,齊伊仿佛覺得自己又變了一個地點,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推車上,耳邊護士快速地用英語念著數字,她沒聽明白,隻知道自己手上插著針頭。
從白色的走廊到溫暖的病房,應該是病房吧,齊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她怎麼在病房呢?她生病了?
病房……
似乎她記得之前生病的時候,她睡不著也不想理人,有人卻在她身邊一直給她念書,將她的煩躁撫平,可那個人呢?
那個男孩……其實已經不是男孩了,可他們結識於青蔥的校園,仿佛一切都沒有變過那樣。
那個時候的生活雖然看不見儘頭,可卻很溫暖,不對,她胡思亂想什麼呢?她身體一直很好,什麼時候住過院?
那她現在呢?齊伊抬頭看了看手背上的針頭,又看了看針頭連接的吊瓶,她生病了?應該是吧,不然她的頭為什麼這麼疼?
……
“我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她應該是動過顱內手術。”一直看著齊伊的洪冉對坐在一旁的師兄弟說道,驚訝地看著他們錯愕的表情,“怎麼了?”
“能看出什麼時候做的手術嗎?”
“這個。”洪冉看著她拍下的照片,琢磨了一下,“不是陳年舊疤,也不是新做的手術,看周圍頭發生長的長度以及傷口的顏色,得有個一兩年了。”
時間對上了。
蘇漾和柯顧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的驚訝。
“怎麼了?”洪冉打破了他們的沉默,有些奇怪。
“倒也沒什麼。”蘇漾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就是我們高估了對手的水平。”
這事確實有點尷尬,撇開立場,撇開道德,他們都覺得喬安·金是個非常厲害的人,他和師兄都遺憾過,如果他要是走正途一定是個非常厲害的心理治療師,但是眼前的事實似乎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蘇漾擺擺手:“沒事,就是他這個手段太粗暴了,和我們之前想的不太一樣。”
“我明白了。”洪冉樂了,“本來是勢均力敵,結果現在發現對手作弊了是嗎?”
蘇漾和柯顧點點頭,是這樣沒錯,喬安·金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厲害,他可能是動用了外科的力量去改變齊伊的海馬體。但是這是有很高風險的,手術帶來的記憶喪失是可能恢複的,一旦恢複,誰都不知道記憶混亂的齊伊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反而純粹的暗示可能帶來的結果是更溫和的。
不過這種情況下,蘇漾的信息反而更足了,他們不至於連個半瓶水都搞不定吧。
洪冉看他們倆看向了自己,順手將自己的發絲彆到了耳朵:“需要我做什麼嗎?”
“冉姐能不能帶著救護人員待命?但是中途不能進來,需要準備強效的鎮定針以及束縛帶。”
“沒問題。”
等一切準備就緒,蘇漾輕聲道:“小伊,醒醒。”
輕喚了一段時間,齊伊的睫毛輕顫,終於睜開了雙眼,她眯著眼睛,眼中流露出了茫然。
“蘇醫生……”
“我在。”蘇漾輕聲道,“你現在好一點了嗎?”
齊伊輕輕地點頭,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但是因為脫力隻能歪斜地半靠在牆上。
“我怎麼了,這是在哪裡?”
蘇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拉了拉柯顧:“柯顧是我的同門師兄,是警察,但也是非常厲害的解夢師。”
解夢師·柯顧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齊伊點頭,她當然知道柯顧是警察,但是解夢師是什麼?她雖然疑惑,雖然身體不舒服,但是本能中的禮貌沒有讓她出口質疑而是選擇了聆聽。
“你做夢了你知道嗎?”蘇漾循循善誘道,“夢是心之錨,你想擺脫現狀,就要先了解自己的夢。”
“我確實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齊伊揉著太陽穴,隻覺得頭疼欲裂,“但是我已經忘記了夢見了什麼。”
“所以才需要解夢師。”
柯顧開口了:“我猜測你的夢和病房有關。”
齊伊一驚,之前一直低著看自己手指的頭猛地抬起,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的?”
柯顧笑了:“我可以幫助你擺脫那些夢。”
“不需要擺脫。”齊伊搖搖頭,堅定地看著柯顧,“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那些夢是什麼,我又為什麼會做那些夢,那些夢……是真實的嗎?”
“可以。”柯顧身子微微前傾,將自己換到了齊伊視線範圍最中央的C位,“我要問你一些問題,沒有答案,沒有對錯,想到什麼說什麼就可以了。”
齊伊點頭。
“喜歡做夢嗎?”
齊伊點點頭:“喜歡。”
“都做過些什麼夢?形容一下?”
“有好的,有壞的。”齊伊回憶著,“不過我的夢很少是天馬行空的。”
“都和你的生活有關係?”
“嗯。”
“你可以給我描述一個你最喜歡的夢境嗎?”
齊伊笑了,她回憶著:“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做這個夢,夢裡我剛起床,裹著珊瑚絨睡袍,趿拉著棉拖鞋,我聞到了傳來的味道……”
“是冬天嗎?”
“是冬天。”
“什麼樣的天氣?”
“有點冷,但是陽光很好,外麵很安靜。”
“一點聲音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