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想了想,說:“我還是去吧。我覺得,他們應該隻想掰扯掰扯看能不能拿點賠償。咱們醫院有安檢,危險物品帶不進來。而且咱們醫院的保安也可以一起過去,以防萬一。醫鬨鑒鬨防不勝防,今天不來明天也來,還不如現在就解決呢,至少可以準備準備。”
“……好吧。”應笑也尋思了下,“那我也去吧。需要叫醫務科的嗎?”
“看看再說。”
聽到這,一直以來喜歡葉默的馮延己主動站了起來,說一起去,知道應笑會申副高、神情一直有點複雜的邢天材也隻好站了起來,表示要保護她們。他甚至還頗誇張地拎出一本大部頭書,《實用人類輔助生殖技術》,遞給葉默,又抽出一本《實用女性生殖內分泌學》,遞給應笑,兩本都是硬殼封麵的。應笑覺得邢天材的腦袋瓜子確實靈光,這玩意兒至少能給她們加99%的防禦,再加99%的格擋,同時減99%的暴擊,再減99%的致死。
出發之前,應笑還給穆濟生也發了一條微信消息,穆濟生立即回複:【原地等著。我馬上過去。】
接著,還沒到三分鐘呢,穆濟生就大步進來了。
應笑、葉默嘻嘻哈哈的,兩個女生都抱著書,覺得好笑又覺得悲涼。邢天材墜在後頭,穆濟生、馮延己一個在應笑左邊,一個在葉默右邊。
因為已是下班時間,生殖中心的大門口不若平時人山人海,而是隻有秋葵一人靜悄悄地立在那裡,四周都是空蕩蕩的。
見到秋葵,應笑、葉默在幾米外就小心地不再前進了。
她們這幅謹慎樣子讓秋葵一下就明白了,她愣了愣,也沒上前,隻裝作毫無察覺,兩手疊在身子前麵,說:“應醫生、葉醫生……鑒定結果昨天出來了,雲京三院沒有過錯。我思考了一個晚上,決定相信第三方鑒定機構的鑒定結果,不再繼續耿耿於懷,所以親自來道個歉。”說完,秋葵輕輕鞠了個躬。
應笑:“……咦???”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葉默明顯也愣住了。她們兩個手裡頭的《實用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和《實用女性生殖內分泌學》一時之間有點尷尬……
“我……”秋葵又道,“我老公也並非那種趁機訛錢的醫鬨。他就是……想弄明白試管到底用不用做,畢竟我當時切了輸卵管,又進了ICU,好幾個月都很虛弱,剛出院時甚至不能與往常般上下樓梯,因為身體太虛弱了還生出了其他的病。他也查了很多資料,就想弄清楚這個事情,可是卻沒有找到相似的病人。他就是很懷疑,沒法放下。既然xx醫科大學婦產科的幾個教授認為過程沒有問題,我們兩個決定接受。”應笑、葉默,加上教授專家和鑒定人,這個方案前後已經很多醫生讚同過了。
略略沉默了一會兒,應笑輕輕歎了口氣,說:“算了,我沒什麼事兒。都過去了。”
葉默也說:“……嗯。”
秋葵說:“謝謝。再次說聲抱歉。”
“……好。”對著秋葵,應笑還是挺努力地笑了笑,說:“你們也彆總想著了。”
秋葵也努力地笑了笑。
應笑想: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嗎?其實,好像,這可以算是一個好結果了。她行醫的好幾年來唯一一次訴訟經曆,算有一個好結果了。秋葵夫妻不是那種想訛一筆錢的患者。絕大多數撤訴的人要麼依然抱有懷疑,要麼覺得尷尬,總之,一部分人糾纏不休,另一部分人就消失了。
對於治療的副作用,對於那些極小概率的嚴重不良事件,患者總是不能接受。他們知道一部分人會攤上這個概率,可不能接受“一部分人”包括自己,不能接受自己是個倒黴的人,於是,他們常常希望得到一些賠償一些安慰,而不是單純地承受老天爺的這份“大禮”,所以,他們經常試圖尋找“人禍”的痕跡,所謂“總有刁民想害朕”。
某種程度上麵來說,對於此類真心懷疑的患者和患者家屬,應笑也能理解他們。畢竟,這涉及到少數幾個至親至愛的性命,想弄清楚整個過程也真的是挺正常的,而且醫生不是機器,機器都可能犯下錯誤,何況肉血之軀的人類——應笑班上一個同學曾經提過“犯錯”的事,結果,大家都說,每回見到同事犯錯,他們想的基本不是“那人怎麼犯這種錯?”而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也可能犯這種錯”,而他們呢,全部都在XH本院、下屬醫院或雲京市其他三甲的強勢科室,已經是最頂尖的醫生了。一旦犯錯,大多數的醫生護士絕不可能主動承認,因此,醫患間的糾糾纏纏必定會有,隻是,當真沒有什麼錯的醫生護士難免覺得自己遭遇到了無妄之災。目前能做的,也就隻有儘量增加仲裁以及鑒定機構,縮短解決糾紛的時間,雖然困難還是重重。
…………
送走秋葵,又請葉默將大部頭書放回自己的桌子上,應笑就跟穆濟生一起回家了。
一想到秋葵撤訴而自己搭上了職稱申請的末班車這件事,應笑就興奮異常。她忍不住蹦跳著向前走了好幾步:“嗚啦!嗚啦嗚啦嗚啦!我真牛逼啊!真厲害啊!”雖然,她也完全回答不出秋葵撤訴這件事裡她的牛逼和厲害具體體現在了哪裡。
因為一路牢牢拽著穆濟生的胳膊肘兒,穆濟生被應笑牽得忍不住踉蹌幾步,不過應笑停下步子之後他卻還是笑看著她。
走過天天家園的大門時穆濟生問:“今晚住哪兒?你家還是我家?”
“……”應笑回答,“我自己家。”
忘帶鑰匙事件發生後的這一星期應笑隻在她自己家住了五天,還有兩天她住在了穆濟生家。每回都被弄一弄,應笑覺得自己真是完全經不住誘惑。她上一次也想幫幫男朋友,可穆濟生見她一副又累又困的樣子,還是說先算了吧。
見穆濟生望著自己,應笑又補充了下:“我要申請職稱晉升。時間有點來不及了。”
穆濟生問:“我有什麼能幫忙的?”
“唔,”應笑說,“我找齊全材料以後你可以幫著整理整理。排版啊校對啊這些。”
“好。”穆濟生答應了,又問,“秋葵撤訴了,我本打算明天休息我們一起慶祝慶祝的,現在還有時間嗎?”
應笑算了算,覺得出去一個上午時間應該也來得及,何況還有穆濟生可以幫忙整理材料,便道:“明天約會一個上午吧,午飯吃完就回來,可以嗎?”
應笑覺得“秋葵撤訴”確實值得慶祝慶祝,這同樣是自己還有穆濟生愛情當中特彆值得收藏、回憶的一件事。她打算實在不行就在職稱答辯之前跟葉默或馮延己換一到兩天班。
“行。”穆濟生拍拍應笑的手,“今天晚上你寫材料,明天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笑笑搭上末班車了!
大家可能發現啦,這篇文呢,現實向的案例最後,對於女性,我都儘量安排了個比較理想化的結局。即使不是好的結局,也是帶著點希望的結局。比如孫紅答應以後會聽醫生的話,鄧銀河成功懷孕產女,林春回家了,李夢鵬放棄了繼續做陰-道再造的手術,薛惠惠離婚了,秋葵道歉了,等等等等。不想叫讀者們太憋屈。可能比較理想化,但是現實太傷人了,書裡麵就理想化一點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