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午夜鈴聲(1 / 2)

電話裡的沈大民沒有多說,隻把地點告訴了錢天瑜,讓她速速趕到私立醫院,然後掛掉了電話。沈大民平時就扮演著過於嚴肅的管理者,說話有股商場不多見的官味,事態緊急,更多了幾分灰色氣息,這樣的口吻,任誰聽了都要心驚肉跳。

趙鳳聲見慣了生離死彆,很懂。桃園街那幫老人報喪時,基本都是這種說辭和語態,他清楚記得,那年那天大雪紛飛,剛剛放學的他和大剛拿著雪球丟來丟去,打著小朋友都喜歡的雪仗,突然走過來一位街坊,摁住他的肩頭,用那種見了居委會主任才會表露出來的凝重,說了一句,生子,趕緊回家看看吧。趙鳳聲追問,街坊隻是搖頭,晃得比撥浪鼓還厲害。

那次,是爺爺的死訊。

從那之後,趙鳳聲又經曆過兩次這種畫麵,每一次報喪人的表情和口氣如出一轍,弄得他現在還存在心理障礙。到了深更半夜,接到語氣沉重的電話,趙鳳聲會突然閃過不詳的念頭,哪怕全家隻剩他一根獨苗

,可那種深入到骨髓的懼怕,令他對夜晚鈴聲有種莫名的恐慌。

聽聞父親出事,錢天瑜整個人陷入到驚駭之中,愣了半秒鐘,突然連滾帶爬從床上挪到床下,僅僅穿著可愛的睡衣,光著潔白的玉足,眼神空洞,瘋了一樣衝出家門。

趙鳳聲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沒去阻攔,隻是順手抄起了家門鑰匙和一雙拖鞋緊隨其後,進了電梯,趙鳳聲把拖鞋給她穿上,脫去外套披在她的肩頭,安慰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書,裡麵寫了一句話,許多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擔憂全是杞人憂天,所以臆想隻是自己折磨自己。彆那麼著急,先照顧好自己,才能去照顧你父親。”

“假如…我爸是那百分之零點零一怎麼辦?”錢天瑜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溫度,心中略微平靜一分,不自覺抓著趙鳳聲的手臂,似乎這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港灣。

“你想的太多了,也許錢總隻是勞累,休息幾天就能康複,到時候可彆怪我嘲笑你大驚小怪。”趙鳳聲

逼迫自己擠出一個笑臉,違心說著寬慰人的話語。

錢宗望的病,據他親自透露,除了自己誰也沒對誰說起過,趙鳳聲知道事情重大,也從未泄露過隻字片語,把兩人之間的小秘密藏得嚴嚴實實。雖然心知肚明,可麵對著擔憂父親病情的錢天瑜,趙鳳聲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實在受不了兒女們聽到噩耗的那種撕心裂肺,說破大天能勸好失去親人的孩子嗎?自己深有體會,也就不去強人所難。

這時的趙鳳聲,甚至後悔那天跟錢宗望推心置腹。

作為一名看透劇本和結局的觀眾,不如做個陌路人心安理得。

揣測著錢宗望這次能不能夠逃脫病魔的攻勢,趙鳳聲心底還存在一絲疑慮。

當初錢宗望說他危在旦夕,僅僅有三個月或者半年期限可以活命,如今才一個月左右,怎麼這麼快病重入院?莫非是他為了布置身後事,心力交瘁導致油儘燈枯?

趙鳳聲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一個大型企業改朝換代,哪有那麼簡單,資金和權力的交接,根本不能像

處置家產一樣隨心所欲。任何東西擺在明麵,就不單單是私人問題,無數雙眼睛在那虎視眈眈,幾千塊就能讓人惡向膽邊生,錢宗望手中攥著的股份和管理權價值幾何,趙鳳聲無從知曉,但足夠令一位踩隻螞蟻都要禱告半天的老實人,拿起刀子做出掉腦袋的勾當。

看遍了世間百態,才能領悟萬惡根源來自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