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小活佛(1 / 2)

江北裹挾著料峭的涼意,江南卻已滿目皆春。

淩城。

這座以經濟聞名的城市,隻是位於三線範疇,在全國知名度排名平平,說出去沒幾個人聽過。但本地居民都清楚,淩城藏龍臥虎,隱匿著許多從改革開放那會發跡的土豪,經過兩三代人經營打拚,或許能夠摘掉土豪這種略帶貶義的標簽,勉強能夠稱作世家。

薛家,就是淩城裡數一數二的世家豪門。

薛家老宅坐落於市郊,依山傍水,用經典的江南庭院雕琢出富有仿古意蘊的豪宅,粉牆黛瓦,亭台樓榭,沒有沾染絲毫銅臭氣,仿佛穿梭到千年以前。

一間小院尤為獨特,種植著各式各樣的鮮花,六月雪,黃素馨,探春,都是文人墨客喜愛的花卉,五顏六色,炫豔爭奇,是北方難以見到的典雅景致。

院內站立著一道窈窕身影,對著一株潔白無瑕的廣玉蘭怔怔出神,吹彈可破的肌膚,比起以麵前的廣玉蘭

也不逞多讓,在旁邊姹紫嫣紅的月季折射下,倒映出人比花嬌。她從廣玉蘭的花枝摘取一片肥厚的綠葉,從中撕開,再撕,隨手丟在泥土裡,紛紛落下。

薛如意。

淩城薛家的大小姐。

自從回到淩城,薛如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似乎是祭奠逝去的初戀,又像是對父母的提議無聲的抗爭,十來天都沒有走出過這個庭院,不怎麼吃飯,話也不多,每天隻是折磨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做一個與世無爭卻又事事必爭的小女人。

初戀,對於一位懷春的少女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況且又是在外在條件的逼迫下強製分開,薛如意無法釋懷,又找不到途徑發泄,因為始作俑者是她的父母雙親,強迫女兒嫁入豪門的親生父母。

思念以及怨念愈來愈濃,導致平日裡遇到任何事都一臉呆萌的大女孩,眉頭堆積著一種厚重的陰霾。

薛如意剛要將一朵六月雪踩在腳下,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略帶無奈的感歎,“一草一木皆有生命,你這麼

做,跟殺生無異。”

永遠都是一襲白袍示人的薛木魚。

薛如意停頓了半秒,還是一腳狠狠踩在潔白如玉的花朵上麵,原本亭亭玉立的嬌豔花朵經過大力碾壓,立刻殘敗凋零。

薛木魚又是一聲歎息,“何苦呢。”

薛如意咬著嘴唇道:“你信佛,爸媽也信佛,你有沒有告訴過他們,若是把我扔到紈絝的手裡,我的下場比這六月雪還淒慘。為了一株花,你們可以放下屠刀,可以悲天憫人,但麵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和親妹妹,竟然能狠下心把我推進萬丈深淵?!”

薛木魚摳了摳手心。

這個問題,比跟縱橫江北的張烈虎掰命還要讓他頭疼。

即便他在江湖的年輕一輩中能夠所向無敵,說到底,他隻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扮演著許多角色,兒子,哥哥,薛家下一代的掌舵人,一大家子幾十號人的生死榮辱,全都由他一肩挑擔。

薛木魚是位出色的佛門弟子和國術傳承者,但麵對世俗的爭鬥博弈,薛木魚有心無力,就像是畢業於清華的博士生,剛走出校門,就和市井刁民發起爭端,一浪接一浪的惡俗謾罵讓他猝手不及,想要用拳頭講理,卻發現旁邊站著幾十位旁觀群眾,隻能委曲求全地任由吐沫星子噴在臉上。

薛木魚彎下腰,將殘敗不堪的花朵用泥土掩蓋住,拿起一條白巾擦掉手中汙垢,平靜道:“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媽特意請來大廚,做了你最愛吃的剁椒魚頭,還有滋補的三元湯,色香味俱佳,連我這個不沾葷腥的都忍不住流口水,快去吧,再晚些,飯菜都涼了。”

薛如意伸出筆直渾圓的美腿,一腳又將盛開的黃素馨踩個稀巴爛,譏笑道:“之所以把我養的千嬌百媚,是不是怕人家那邊看不上我這個病秧子?說那麼多,做那麼多,不就是想早點把我嫁出去,好讓你們薛家的人兜裡的錢能夠越賺越多!我偏偏不吃飯,不睡覺,變成世界上最醜最臟的瘋婆子,惡心死你們,惡心

死那位花花公子!”

“何苦呢…”

薛木魚輕歎道:“你也姓薛。”

“我不姓薛,從來沒姓過薛!其實我就是薛家養了二十年的大肥豬,現在買主來了,出了一個令你們無法拒絕的價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才不管買主是把我剝皮還是放血,隻認好處不認人,對不對?!”薛如意撕心裂肺喊道。

薛木魚掏出那串一十四顆的鳳眼菩提,放在指尖來回摩挲,搖頭歎道:“如意,生在這種家庭,咱們每一個人都是身不由己。你也清楚,我從小就一心向佛,想吃齋參禪,陪伴菩薩青燈過完一生,可逃避了十幾年,也躲不過世俗中的紛紛擾擾。爸媽為了讓我回到薛家,淚流滿麵傾訴著他們如何不易,身為子女,理當儘孝,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回到了家裡,心裡又何嘗比你好過一分?為了家仇,我孤身赴京城,跟那位一身彪炳氣焰的張烈虎鬥得兩敗俱傷,按理說,佛門弟子不應逞勇鬥狠,有悖佛祖意願,可家門宿怨,誰

又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你不願出嫁,我不願還俗,其實咱們兄妹倆相差仿佛,都逃不過命運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