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當家走的時候,臉色比來時更難看。
戚太夫人站在門外目送他離開,她身後那丫鬟抿了抿唇,猶豫道:“您方才的話,似乎惹了大老爺不滿。”
此時已到了用飯的時間,若放在往常,大老爺定會在這裡留飯。
可他方才竟然找借口推脫了去。
戚太夫人笑了笑並不以為意。
“有何好奇怪的,他體內終歸流著戚家的血。”
……
與戚太夫人院中的冷清不同。
此時二太夫人的院中正是和樂融融的時候。
“父親,這是母親親手做的魚,請父親品嘗。”
戚二老爺站起身,恭敬的將一塊切的薄薄的魚片夾到戚老太爺碗中。
戚老太爺垂眼看去,那魚肉晶瑩剔透,泛著晶瑩的水光,隱隱還能看到上麵新鮮的血絲。
這魚肉,竟是生的。
戚老太爺咽了咽口水,艱難的拿起筷子,將腥味十足的魚肉放入口中,幾乎沒有咀嚼就咽了下去。
“你娘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戚老太爺違心的誇讚道,拿起手邊的茶盞狠灌了一口。
這才仿佛活過來一般,輕輕舒了口氣。
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戚二老爺顯然也知道他爹不愛吃這些,垂首應了聲是,又給他爹夾了些容易入口的海菜,態度謙遜有禮。
他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微微上挑,看起來是個很精明的人。
然而他的神情卻分外柔和內斂,很好的衝淡了這份精明。
反而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穩重不少。
戚老太爺看著他這個兒子,心下可惜。
如果他不是二夫人的血脈,倒是個很好的繼承人。
想到這,他的視線落在對麵的女人身上。
當看到對方白噗噗,猶如刷了層麵粉的臉時,即便早就有心理準備,心下還是忍不住一顫。
對麵的女人麵色煞白,眉毛隻描了半截。
嘴唇也隻塗了中間那一點,卻分外殷紅。
她身上穿著棕色繡金線合襟外衣,腰間束著寬大的腰封,長長的衣袖鋪在身體兩側,端正的跪坐在桌前。
配上那個妝容,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瘮人且詭異。
戚老太爺抖了抖,不明白怎麼有人會喜歡將自己打扮的如同妖魔鬼怪一般。
著實令人不解。
戚老太爺再次咽了口口水,緩了緩受到驚嚇的小心臟,故作無事的道:“今日怎的這副打扮。”
自從嫁到戚府,她可很少這樣穿了。
二太夫人今年剛五十,看起來比戚太夫人年輕不少。
她微微垂下頭,寬大的衣領遮不住依舊白皙的後脖頸。
“今日是母親的忌日,妾不能在膝下儘孝,隻能以這種方式緬懷。”她的語調有些怪異,說的卻很流暢。
戚老太爺聞言怔了怔,半晌恍然。
“原來是嶽母忌日,你看我忙的,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他拍了拍滿是皺紋的額頭,很是抱歉的道。
一聲“嶽母”叫的十分順嘴。
“夫君不必介懷,您是戚家的天,也是妾的天,妾不會怪您。”
二太夫人從頭到尾都低垂著頭,視線一直放在自己腿上。
似乎直視自己的丈夫,是一種很不敬的行為。
戚老太爺欣慰頷首:“還是你貼心。”
說罷再次看向那張刷白的臉,忍著心中不適,目光柔和的道:“既然是嶽母忌日,不如將舅兄也請過來,一起祭拜。”
他這位“舅兄”天天在外邊閒逛,想見他一麵可是難得很。
“舅舅說晚上會過來,與母親祭拜完外祖母後,便去與您商討要事。”戚二老爺忙道。
“哦?倒是難得。”戚老太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