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張掖(1 / 2)

郢州富水 錦觀 8382 字 2024-05-31

《郢州富水》全本免費閱讀

外頭鼓聲響,已是快到大朝會的時辰。德元帝這才慢慢起身,招來宮人穿朝服。

內侍和宮婢魚貫而入捧來朝服,帝王身著絳紗外袍,朱裡紅羅裳,內襯白紗單衣,絳紗蔽膝,白襪黑舄,腰側佩有兩條帛致白色絛帶。這都是大朝會時的帝王禮服,一旁的太子林懷湘穿戴與德元帝未有太多不同。

唯一不同的則是帝王冕上是垂玉珠十二旒,以組為纓,玉簪定之。皇太子垂白珠九旒,以犀角定之。

宮婢有條不紊的服侍著德元帝穿衣,殿內隻有衣料簌簌之聲。

“太子,朝天觀修建的如何了?”德元帝看向林懷湘問道。

林懷湘揖禮回道:“回稟陛下,不日將會完工,還請陛下放心。”

“你平日裡多與中書令好好習著,史書百論你得讀明白。”德元帝自上次寧王事後,對林懷湘這個兒子是愈發趕上架,“心不要浮,任人也不要急。”

真玩人心和權術,劉千甫和德元帝是個頂個的高手。德元帝以劉千甫進言起草廢太子的詔書令群臣不滿,離間了太子和劉千甫的感情,他認為一旦有權力隔閡在人心裡,就會使對方遠離,可他萬沒算到自己這個兒子膽大妄為能到何處。

林懷湘道:“兒子明白。”

劉千甫則一直站在一旁沉吟不語,這時德元帝的衣裳、佩劍已上穿完畢,隻剩禮冠未戴。今日給德元帝戴冠的內侍踮著腳半天都未戴上,惹得德元帝心情煩悶,直接甩手擋開他,冷漠道:“怎麼辦事的?”

頓時殿內宮婢、內侍哆哆嗦嗦跪了一片。德元帝瞧著鏡中世界對鏡指著劉千甫,說:“中書令來。”

劉千甫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反應過來頷首,拿過內侍捧著的玉簪走到德元帝麵前稍踮些許,為他把冕冠簪上,而後退之身旁。

宮婢把穿衣琉璃鏡推近些,德元帝看著鏡中禮服重重的黑紅人影,悵然道:“我與中書令相比,似是年長許多。魏宣帝文以纘治,武以棱威,我見劉卿不難比於宣帝。”

劉千甫瞬間跪下,冷靜答道:“陛下!臣無此心亦無此念。臣想朝天觀即是為陛下潛心為國祈福所修,理應上乘,臣前幾日便已與戶部商議,撥百萬錢再度修飾,隻因年歲事多恐擾陛下煩憂,故未上奏。臣今日借元日大喜上奏,以賀國祚綿長,天子千秋萬歲。而軍餉之事,臣與諸相公必助西北戰事,蕩平小勃律,不讓陛下憂心。此後臣也知身患病疾,願去官職休賦在家。”

尚年輕的太子林懷湘無法細解君臣話語,隻知道德元帝不滿朝天觀的修葺又拉不下麵子說不好,隻得話裡話外用司馬懿之事點劉千甫,讓人給繼續修漂亮。但劉千甫這番話說的動容,難不成德元帝真想讓劉千甫這麼年輕就乞骸骨?

畢竟大雍官員,都是七十致仕。

“你和戶部商議好了,怎麼不早些表明?”德元帝臉上這才有了笑意,隨後又說,“政事堂少不了你,我也少不了你,現在的太子也是。你若是退了,誰來接這個擔子?你的一片忠心我都看在眼裡,你好生盯著下麵那些官員就是,不要再生貪汙軍餉的事,事情多了朝廷就亂,我也會煩的。起來吧。”

“臣謝陛下。臣有今日全得陛下拔擢,聖恩滔天,臣定不負。”劉千甫細汗滿額,沉聲道。

這朝中有些人不怕君父,卻怕劉千甫這樣心思難拿的人。

鼓聲又響起,德元帝賞夠鏡中人的風姿,轉身看了兩眼身姿挺拔的林懷湘與一臉淡愁的劉千甫,哂笑:“怎麼半月未見劉卿,你看上去像是臥病數月?”

林懷湘也隨著德元帝的目光看向劉千甫,眼神帶著外人熟悉的顧念。

“臣也是血肉身軀,七情六欲,總有病意。”劉千甫直接忽略了林懷湘的眼神,緩緩道:“何況臣未習道法,心生病容也是常事,自不比陛下萬歲長青。”

德元帝念叨:“老而不死是為賊,真萬歲長青可是嚇死人了。“

旋即他越過兩人向著殿門走去,飄然道:“走吧。大朝會的時辰到了,這世間歲月又過一年了。”

殿內宮婢、內侍收拾著德元帝換下的衣衫,而劉千甫與林懷湘則跟在德元帝身後向外走去。

燭火遮住光蔭的帳幔影裡,林懷湘手欠地掐了把劉千甫的臉,劉千甫大怒拂開,可林懷湘卻是低聲問:“劉相您真是病了?”

這下又把劉相公氣嚇得半月不起。

德元二十三年正月初一,陽光朗煦,夜雪初霽。涼州城內,昨夜除夕袁紘與眾官員犒賞守城三軍,軍士們喝了個通宵。

外頭兵士的來回走馬聲吵醒了酒醉的鄭鬱,被子與身下玄狐裘遭風灌進,一時讓渾身赤|裸的他冷得很。驟然他發覺不對,平素裡的林懷治可不會任他冷著,他轉頭看枕邊,已是人空。

撩開床帳看外麵天色才不過拂曉,正月初一,依禮休息。此時的林懷治不在床上會去何處?

鄭鬱回頭見枕邊留著一紙條。

“寅正斥候來報涼州三縣遭劫掠我與兵馬使前去查看勿追。”

鄭鬱想那豈不是兩人才胡鬨完睡下林懷治就抓衣走了?又細想大年夜,邊塞三縣遭劫,報到朝廷都能掀起一陣風雨。於是連忙拿起裘衣穿上,風似的出了門。

外麵的齊鳴和錢伍正打著哈欠鬨,看鄭鬱出門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人一鞭子騎馬飛跑了。

祁連山下,天寶縣。齊鳴和錢伍點了五十名王府騎兵才在晌午追上鄭鬱,齊鳴不住勸說:“二公子,成王殿下臨行前說了,讓你在涼州城裡等他回來就行,你要是出了什麼事,郎君不得抽死我跟錢伍啊?!”

旭日高懸,鄭鬱執好韁繩,望著前方燃著黑煙,彌漫著淡淡血腥味的天寶縣,回頭朝齊鳴皺眉道:“我身為涼州長史,都督出外怎可不陪?更何況還是邊鎮遭劫掠這樣的大事。”

錢伍拉拉齊鳴袖子,讓他彆說話了。

涼州治下有五縣,三縣遭劫掠加之王台鶴還困在玉門關。這樣的緊張局勢下,鄭鬱實在不放心林懷治一個沒有任何沙場作戰經驗的人外出,所以才要追上來。

進了天寶縣內,隻見驚慌失措的百姓。鄭鬱下馬扶起路邊一位哭泣的孩童,抬眼看向縣內,血液飛濺,房屋多數被燒毀。

孩童麵容臟汙,橫著手抹淚,不一會兒他的母親來領走了他。鄭鬱不忍,塞了兩貫錢在孩童衣服裡。來往兵士匆匆,多顯萎靡之狀。但鄭鬱這麼一夥甲胄齊全的人進城,守城士兵立馬前來盤問。

錢伍遞了腰牌、魚符過去,士兵就領著鄭鬱去了天寶縣令府衙。

可到了府衙才知,林懷治才到天寶縣就聽聞張掖遭突厥發兵攻打,已率一千兵士趕往張掖。

這下子鄭鬱那裡還坐得住,立馬寫信讓齊鳴送回涼州城告知袁紘,自己挎好天寶縣令遞來的弓弩帶錢伍趕往張掖。

張掖的天氣不似天寶縣,陰沉卷著雪花飄舞。縣內滿是逃難的百姓,年節之時,卻遭劫掠。甘州城內的建康軍根本抵不住這群胡人的彎刀,但好在因軍士訓練有素,擊退敵軍。

都知兵馬使來甘州後忙去查探軍情,城牆上林懷治握緊佩刀,轉頭問張掖縣令:“酒泉、敦煌、刪丹有無遭劫?”

甘州刺史昨夜一口氣沒上來氣暈過去,現在隻剩張掖縣令來講話,他氣得恨,怒道:“就咱們這兒,突厥人跟瘋了似的,進城就抓男丁。搶了我家的兩頭牛就跑了,我娘子兒子都嚇暈了。”

張掖縣令說突厥人進城就四處翻找,到處抓男丁,見到能吃的活物就拉走。最後又對林懷治訴苦,說他家牛羊被搶了,說到最後就想跪下抱著他的大腿訴苦。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