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眼角一抽,忍著朝他翻白眼的衝動,明白啥?這無頭無腦冒出來的人,她能明白什麼?
當然,外人麵前,她還是很給麵子的朝他笑笑,領著三人朝後院的客房走去。
自從上次,方師父和阿青來家裡暫住一段時間後,珍珠深覺客房的重要性,連忙向魯有木又訂了一套,客房陳設的家具。
如今,胡家的兩間客房都鋪好了床鋪衣櫃,這老少三人正好可以分開入住。
她本以為兩個孩子會住一塊,沒想到,其中一個孩子竟是女娃,她個頭瘦小,梳著男式頭型,一身灰色粗布短打,膝蓋袖口補丁摞摞,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是個女孩子。
安頓好三人,珍珠連忙閃身跑去找羅璟。
“嘭”的一聲,羅璟的房門被她撞開。
床沿邊的羅璟手裡拿著剛解下的腰帶,一臉無奈的望著她。
珍珠才不管那麼多,她跳到他麵前皺著眉頭問道:“那老少三人是怎麼回事?”
把人丟給她,卻不告訴她緣由,珍珠的語氣不由有些氣鼓鼓的。
羅璟輕歎,默默地把腰帶又係了起來。
“淩老先生是先皇時期工部營繕司的主事,先皇在世的時候,受工部侍郎賈震賢貪墨案的牽連,被判流放,先前一直在青峰縣衙的管治下服著勞役。”羅璟停頓了一下。
當初一路南下路過青峰縣時,他趕了很長的路,餓得兩眼昏花,差點暈倒在路邊,正在服役修路的淩老先生遞給了他半個窩窩頭和半壺水,這半個窩窩頭是老人家半天的口糧。
靠著這半個窩窩頭,羅璟撐到了下一個城鎮。
“流放?那不是犯人麼?”珍珠問道。
“不算,他們不被關押,隻服勞役,修橋築路,開荒種地或是挖渠建營這些,會受到官府的監督。”羅璟解釋。
“那…你怎麼把人弄回來了呢?官府會治罪的吧?”珍珠的小臉皺成了一團,雖然老人家挺可憐的,可是畢竟有官府管著,他這樣把人領回來算是怎麼回事。
羅璟搖搖頭,唇角掛在一抹笑意,“流放的期限最長是十年,而先皇過世已經超過十年了,當初被牽連流放的官員,有門路的早就免了勞役歸家去了,剩下一些都是老弱病殘的,或是家無恒產的,沒有族人願意為他們打點免除勞役。”
珍珠聽到這,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你花了錢打點官府,讓他們免除了勞役,可以自行歸家了?”
“也不是,畢竟當今的皇上還沒有大赦天下,他們可以免除了勞役,但是並不算被赦免罪行,所以,低調生存是目前最好的方式。”羅璟低聲輕歎。
“那你讓他們到咱家是怎麼回事?”珍珠奇道。
羅璟微微一笑,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淩老先生曾任工部營繕司的主事。”
見她還是一付不明就裡的模樣。
“工部營繕司是專門負責修建宮殿、城池、官署衙內、官員府邸等各種房屋建築園林庭院的部門。”
女孩葡萄般的黑亮眼睛瞬間閃亮,笑容明媚的湊近他,“你的意思…是讓淩老先生幫我規劃這片河灘?”
她忽閃的大眼睛近在咫尺,根根分明的睫毛俏皮上揚,粉潤的嘴唇勾著好看的弧度,時有時無的馨香沁入心肺,羅璟隻覺血氣上湧,臉頰似有火在燃燒。
他回過神,匆忙的點了點頭,扶住她的肩膀,推著她出了房門。
“我要換衣服了。”
房門“啪”的關上。
珍珠一臉莫名的被推了出去,奇怪的回頭看了兩眼,換衣服就換衣服,需要這麼著急麼?
不過,很快她就轉移了注意,專業人員呀,真是瞌睡送枕頭呀。
到了晚上,李氏整治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招待三人。
飯後,珍珠才知道,這位淩老先生淩顯是正經的進士出身,隻是官途不順,又是寒門學子,一直在工部的營繕司任職,受上司的貪墨案牽連,整個營繕司的官員都被判了全家流放。
流放路途艱辛苦難,很多官員的家屬還沒到達流放地,便一病不起命喪黃泉。
淩顯一家,老母親和妻子都在流放途中丟了性命,直接埋在了官道旁的土坡上。
他的兒子媳婦,前兩年熬不過每日勞役的艱辛折磨,也雙雙丟了性命。
如今,淩家除了他,隻餘孫子淩希一根獨苗了。
另一個同歲的女娃,是一同流放同僚的孫女,名字叫潘雪蘭,全家除了她,也都了。
同僚臨死前,把孫女托付與他。
年近六旬的老人,為了兩個孩子,拖著滿身病痛的身體,咬牙堅持在服役的道路上。
孩子還沒成年,他如果走了,兩個孩子怕是也活不久了。
淩顯用他滄桑而飽受折磨的聲音,訴說著滿目蒼夷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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