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風雨乾陽殿(2 / 2)

南次的心臟怦怦跳得厲害。

司空通也並不比南次輕鬆多少。

考題已出,太子給出了個讓他大失所望的答案,他現還活著,殷才人事件暴發,太子便迫不及待要把手足置之死地,而且還意圖將自己的罪錯,加諸於親兄弟!他現在不得不相信寺祈的供訴,太子不睦手足,登位之後殘害兄弟,導致滅國大禍……唯一讓他心存希望的是,寺祈和杜昌所訴不符,杜昌的說法是大豫未亡,隻不過後來是由瀛姝這太後執政,而那時,四郎尊為輔政王。

至少太子還沒有對四郎痛下殺手,有四郎在,社稷國祚才有延繼的希望。

那麼五郎呢?五郎之所以遇害,是否也是因為表露出了奪位的野心?如果是這樣,就不能全怪太子狠毒無情,也是他的錯,明知道喬氏野心勃勃,五郎又心軟孝順,是他留下了喬氏這麼個隱患。

五郎今日的答案,決定了喬氏的生死。

雖然說喬氏在他心目中早就成了個死人,可處死喬氏,必然會在五郎心中留下怨隙,他有為人父的私心,總是想在兒子心目中留下慈父的印象,做為君父,他一度優柔寡斷,他有他要直麵的難題,他要解題,基礎就是真正了解他的兒子們,如何排序和取舍權位、孝悌、天下、私情之間。

瀛姝最近不常在禦書房裡候職,這是皇帝陛下的安排,司空通現在已經不僅隻是刻意提防著南次在交出答卷前,暫時和瀛姝保持距離了,他其實也看出來了,南次已經主動避嫌,南次的顧慮無非是根本就不想把瀛姝牽扯進這場風波,這也無可厚非,他不見怪,甚至先覺安心。

所有的重生人都告訴他,瀛姝原本不應應選,臨沂公的兩個孫女,命運互易。

瀛姝應當選嫁給了裴瑜,太子和南次,並沒有在建興十二年就乾預瀛姝的姻緣。

可因為王四娘這個重生人率先開始了行動,應選入宮的人換成了瀛姝,南次和太子相繼表明對瀛姝有情,他們都不願眼看著瀛姝成為後宮妃嬪,令司空通更加困惑的是,南次這回為何如此主動?

雖然他也先有了解,王島夫妻二人不願寶貝女兒再步謝夫人的後輒,當瀛姝隻能應選時,選擇了南次做為他們的女婿,可南次呢?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對瀛姝的情感不覺間已經從兄妹、知己之情,轉為了更加親密的情感麼?

如今看來,南次心目中,的確以瀛姝為重。

曾經的他,對王岑的情感便即兄妹,可畢竟隻是有如兄妹,當他成為君王,當他需要王岑這麼一個豁達和聰慧的女子成為賢內助時,他明知道宮廷於王岑而言並非是個好歸宿,更心知肚明,他永遠無法回報給予王岑真摯的情感,可他還是試圖利用王岑了,他想,王岑是心甘情願的。

後來,他被王岑拒絕時,其實是失望和沮喪的。

“陛下不能這麼自私!”

——這是臨沂公對他說過的,最重的話。

因此他明白,如果南次隻將瀛姝當成知己,就不會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上,毫不猶豫堅持要將瀛姝撇清,南次從未想過利用瀛姝,他們彼此了解,南次知道瀛姝不願被“拘禁”在宮廷,如果裴瑜可靠,他才甘願隱藏內心的情意,放手成全。

今日,當他把六郎泄密一事告訴南次後,情知南次前往桐華宮不會無所獲,於是讓瀛姝去了神元殿——昨日得到驛報,北漢的使者團已經抵達江州,於江州登船,至多十餘日後便將至建康,雖然奇襲漢中的計劃此時還未算正式啟動,不過準備工作做得越周密,就越有勝算,瀛姝現在是身負重任,不少事宜都務必與神元殿君進行更加詳儘地溝通。

此乃大事,司空通真的不願再節外生枝。

“什麼時辰了?”他問。

“快至未時了,是否可令傳膳?”中常侍也感知到今日不同尋常的氣氛,因為陛下已經問了多次時辰,卻一直不讓傳膳。

“不必傳膳了。”司空通現在全然沒有胃口。

中常侍更加忐忑不安了,陛下如此的心神不寧,可得追溯到十幾年前了,那時北趙等蠻部糾集了三十萬大軍,發兵淮南,那一戰於東豫而言攸關生死,可能夠抗擊北趙的軍力僅王、謝二族所率的三萬大軍,戰力懸殊,陛下在宮中等著戰報,才是這樣的焦躁不安。

可今日,並沒有迫在眉睫的戰事。

中常侍隱約知道陛下在等著什麼結果,因此沒有再勸傳膳這樣的小事,他在禦書房外引頸而望,當終於見到五皇子的身影時,才趕緊入內通報。

“讓五郎逕直入內,由你在外頭親自督侍。”

南次直到邁入乾陽殿,步伐才終於放開,他終於下定決心了。

中常侍也明白“親自督侍”的重要性,有這四字令下,哪怕是隻蚊蠅都不能輕易放入禦書房,他還知道五皇子是去了何處,能夠出入桐華宮的金令是由他親自掌管,上晝時奉令交給了五皇子,而桐華宮裡,也就拘禁著劉庶人。

建興十三年的初春,可真的不太平。

潘持莫名其妙又患“昏睡”之症,姚長守在罪役所遇害,做為建康宮裡職權最大的宦官,中常侍當然知道姚長守是被誰籠絡,因為他知道姚長守攀附的是哪位貴人,於是才把這人牢牢“摁”在罪役所,不給他太多興風作浪的機會,陛下留下姚長守,其實也是為了關鍵時刻,抓住江東賀的罪柄。

姚長守最近的確接觸過潘持。

殷才人當年也是突患怪症,昏睡而亡,種種跡象表明必和含光殿相關。

虞皇後借著太子大婚為由,近些日也時常遣人來乾陽殿,無非是想讓陛下多去顯陽殿走動,這還未到驚蟄呢,內廷裡那些“陰差”就如同被春雷驚醒,蠢蠢欲動了,如果僅是虞皇後在作亂也就罷了,可廷尉卿和齊司馬,卻將矛頭對準了太子。

如今,連五皇子也被卷挾進這場不知何時就在醞釀的風波了。

還有多少皇子會被卷挾進來?

中常侍正惴惴不安,又見四皇子往禦書房闊步行來,當即便覺腸子都被突地扯緊了,差點沒呻吟出聲:可不得了,彆的皇子也就罷了,怎麼這位最省心不過的也攪進了渾水裡?不應該啊,四殿下雖然一直在佐助太子,卻從來‘潔身自好’,恐怕就連太子,也未必敢把這位拉進渾水裡來。

司空月狐是來“救火”的,他知道南次今日去了桐華宮,他不確定的是南次會不會趁機“進攻”,很多事他無法預先阻止,也隻好計劃著若有萬一亡羊補牢——中女史有大義,為大豫社稷甘願親身赴險,中女史心目中必須保全的人,他也得儘力保其妥妥當當平平安安。

也預料到了,他會先被攔在禦書房外。

“無事,我在外頭候著,等父皇有空了,再勞煩大監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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