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微微翹起唇角,前生時,梁氏聽聞齊郎休妻,大發厥詞,指責齊郎卑鄙無恥,拒絕齊郎登門,她不過略施小計,便讓梁氏相信殿下之所以對齊郎如此賞識,正是因為她的舉薦,梁氏因此怒火中燒,非要將她逐出心宿府,觸怒殿下,殿下從此便開始冷落梁氏。
而今梁氏都已經入了東宮,再不是她的妨礙了,齊郎對她也無甚用處,但既是殿下賞識的俊秀之才,她當然要示好籠絡。
田氏於是便拐去了廚院,問道:“殿下可囑咐了加餐?”
廚子搖搖頭。
“都這個時辰了,殿下必然會留齊郎君進食的,許是於內臣疏忽了沒有囑備,齊郎君愛食蓴鱸羹,定要備下這道菜品。”
司空月狐現和齊修並不太熟,他倒是更加賞識齊修之父齊央,相比起張九同這類擔任主將一不知地勢二不知兵法,甚至連統領多少員部卒,有多少是鋒銳都心中沒譜的窩囊廢來,齊央可謂大豫皇朝的驍智大將了,當年永安齊率其軍部平定江州叛亂,使齊央一戰成名,這個人,司空月狐覺得可以重用。
他那個宏大的計劃還不適合告訴齊修,今日召齊修來,其實隻是問一問永安齊現為齊央父子掌握的諜間情況。
可當司空月狐眼看著齊修沒精打彩的頹喪樣,又不想急著說事務了。
“這新歲才過,季候是一日好似一日了,怎麼長業卻反而像挨了霜打的模樣?”
齊修長歎一聲:“卑職也不怕殿下笑話,內子昨日又和卑職大鬨一場,隻因卑職夜不歸宿……卑職是因為處理正務,錯過了在宵禁之前回家,她總這樣鬨下去,卑職大覺苦惱。”
聽齊修提起張氏來,司空月狐毫無愧意,甚至還輕笑了下:“長業的內闈之事,我本不該多言,可如今我正考慮著要把飛鷹部的一些事務要交給長業管辦,這日後啊,夜不歸宿的事恐怕更多,先前令內大鬨一場,差點驚了北晉的細作,令尊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事端平息,保住了那線暗線,這回可不敢再大意了,如果長業覺得實在為難,我隻好另外考慮人選了。”
永安齊一族本來就自培了一係諜間,且十分重視他們花了不少心血的搭建的諜報線路,非宗子、宗孫不可掌管,齊修當然作為家族的宗孫,當然明白諜間的重要性,他現本就在中軍曆練,若能再掌管那怕飛鷹部其中的一打支線諜報,無論對於整個家族抑或他自身的仕程都有極大好處,又哪會真為了內宅之事放棄遞到眼前的機會?
當即便把脊梁一挺,努力振作:“殿下放心,卑職必不敢再犯疏誤,哪怕是嶽父登門責備,這回也必不至再讓內子攪擾正務。”
他是真下定決心了,無論張氏怎麼鬨,這回也得把居院的門牢牢鎖好了,大不了他就長住在兵司的值房,眼不見心不煩,耳不聞氣不躁。
“我今日找你來,是想問一問,據你們掌握的諜報,北晉現在可有異動?”
西豫國滅後,長江以北一度被六蠻瓜分,後襄荊等地是陸續攻複,現如今北漢據關中、隴右;北趙據河南及河北、山西部份地區;北晉占朔州及雲中等地;北齊在青州建都,占齊魯;北燕據幽州、遼西郡;北遼占遼東。
六蠻國主紛紛**,可六部仍以北趙最為強盛,而直接能對東豫構成威脅的,其實隻有北漢、北趙、北齊三國,故而司空月狐一直琢磨著,跟北晉、北遼更有修好的可能,又或者使用間計,徹底破壞六蠻的盟約,而在北晉、北燕、北遼三國之中,北晉對北趙的威脅最大。
永安齊的私間,從前主要用於北晉。
“並無異動,仍是奉北趙為盟首,且北晉王還想將其嫡次子送往洛陽。”
“嫡次子?”司空北狐挑眉:“北晉王正值壯年,尚未立儲,他的嫡長子也未婚配,這個嫡次子,多大年歲?”
“隻比北晉大王子小兩歲,滿十四歲了。”
“最近北晉與我朝的商貿,是通過哪個榷市?”
“是往義州市。”
“這就是異動。”司空北狐手指輕擊幾案:“六蠻之間雖也有摩擦,不過其餘五部仍然都奉北趙為盟首,因此不管他們**與否,此時天下公認的隻有二帝,就是北趙及東豫的君主。北晉兵力強盛,又占據了雲中及五原一帶廣袤的牧場,北晉與北趙、我朝保持商貿是必需,因為北趙如今的牧場,反而不及北晉,更彆說還有金銀銅鐵等礦產,北晉是現七國之中最為充足的。
北趙本沒有壓製北晉的想法,因為北趙的軍事意圖是先南征,進而統一天下,那麼北晉又為何要將嫡次子送往北趙為質呢?”
“為質?”齊修呆了呆:“可據諜報顯示,北晉這位二王子聰穎好學,天賦極高,且尤其愛好械造之事,聽聞北趙造船艦、練水師,便想入洛陽觀摩學習……”
“北趙練水師,是為南征,如果北晉也想南征,那勢必要先征北趙,北趙的皇帝怎麼可能讓他國的王子真學得造船水戰的技術?”
“可,若說是為質……”
“我也獲得了有關北晉的諜報。”司空月狐說:“北晉、北趙二部,其實都源於匈奴,此二部尊奉的習俗沒有太大差異,他們對嫡庶不大看重,立儲擇長,北晉王的長子卻已被他放逐,看來勢必是屬意嫡長子了,然而北晉王後的侄女,與現在這位大王子本是情投意合,卻已經許婚。”
齊修這才參悟到幾分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