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可為鬼宿妃(2 / 2)

未來太長遠,眼下得鋪好去到未來的路。

瀛姝起用呂安,就是為了給司空北辰挖抗,她得踩在有司空北辰埋骨其間的坑穴上,才能腳踏實地通往她所營造的桃源,世內、世外互通的,她王瀛姝的理想國。

“阿伯,太子殿下不安,兒也加以了扶正,不過為了讓太子真正不再焦慮,阿伯還當予以太子更大的寬撫,虞皇後糊塗,必然不能再持管後宮事務了,否則肅正內廷之事根本就是虛談,那麼,用呂內臣為小選使至少能讓虞皇後接受小選改製的定局。”

司空通完全明白了瀛姝的意圖。

他並沒有告訴太子屬意崔琰任中正事,但太子是重生人,自然知道他會做下這樣的決斷,可結果卻不是這樣,太子怎能不焦慮?但他其實並沒打算改易這個決斷,他是真的被月狐說動了心。

“我現在才想起來,呂安請調瑤華宮的事章永早稟報予我,是我答應的,雖然我當時也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自請去行宮,其實中常侍這樣的職位,前朝也有授予外臣的先例,並不一定要由內臣擔任,不過既為中常侍,務必得是帝王的近信,呂安對太子忠心耿耿,這就具備了擔任中常侍的資格。”司空通道。

瀛姝垂眸。

“帝休有異議?”

“並沒有,兒那時因家母囑托,十歲時開始掌管墅莊事務,其實都是依賴親信,親信,親近信賴之人,因此親信原本說的話主家就會認同,但主家不僅隻一個親信,錯信了某一個,還有彆的人,因此得獲的信息是相對全麵的,故而親信往往不能能力太強,說一不二,呂內臣正好符合這一標準,太子以呂內臣為親信,這不奇怪。”

司空通反而怔了一怔,眉毛忽然高高挑起:“好,你是認定呂安其實是機智之人,而太子有知用人的機巧?”

“這……兒隻是閨閣,就知道這樣的道理,太子殿下畢竟儲君……”

司空通眼睛瞪圓了。

“你是故意寒磣我的吧?你算是普通閨閣?你祖父是誰,你父親是誰?彆以為我不知道,臨沂公三子之中,疏忽大意養廢了一子,長子王峻在韜光之際尚顯運籌之能,你的父親王島則深襲了你祖父的風範,汪汪如傾之陂,澄之不清為王峻,擾之不濁為王島,有此二子在,臨沂王氏仍然是其器深廣難測量。

你這樣的閨閣,你這樣的資質,會家學三分,已經可為棟梁之材了,你父王島雖無仕升之欲,卻承擔有傳承家風的職責,他因兒女私情拒不納妾已經有負家族寄望,為了讓你的阿娘,還有你不受委屈,他務必承擔更多,他雖為名士,但在臨沂王氏韜光之際,你父王島卻能靠經營之事使得臨沂王氏基業能得保存,尚還不墮世族之風,沾染滿身銅臭,你是獨女,自幼卻被當成兒郎教養,太子怎麼能和你相比?”

司空通揉著自己的額頭,一聲長歎:“太子幼年,我是疏於管教了,哪怕我專注用心,畢竟連我都是逃難避禍之人,又哪裡能真正給予太子貴族的自信?何為貴族之風?見識之長遠,容俗之雅量,辨事之公允,恤弱之寬厚,不必身著絲綢,時人見之則傾倒,不據高官之職,萬姓聞聲而伏叩,我尚且不具,太子怎能具備?”

瀛姝很震驚的抬起了眼瞼:“阿伯,但在我眼裡,祖父就是一個被我扯掉了胡須的普通祖父。”

“是是是。”司空通失笑:“也隻有你敢扯你祖父的胡須了。行了,我大略知道我是看走了眼,低估了呂安,行吧,這回我就讓他擔任小選使,也正好看看,除了忠心之外,他這幾年還學會了什麼才能。”

呂安有什麼才能暫時還看不見,不過司空通答應了解禁顯陽殿後,關於虞皇後的“才能”,他倒又有了新的認識。

虞皇後才知道子薑出首一事,大為震驚,司空通冷哼一聲:“這事我當時交給皇後辦了,也沒過問具體的詳細,誰料到,竟然事隔多年,還有這樣一場變折。”

“老妾冤枉啊。”虞皇後痛哭流涕。

司空通大蹙眉頭,“老妾”是個什麼自稱,皇後應該不說本來相稱“老身”,說了個“老”字才覺得失了口,於是加了個“妾”字吧?這拘禁也才一月有餘,至於就落得口不擇言的光景?想起寺人祈招供的,南次曾被囚禁於鬼宿府數載……

司空通咽下一口茶,喉嚨有如被鋒刃刮過,不過,皇帝對皇後露出了笑容:“朕知道這不是你的過錯,是鄭氏的陰謀,可是皇後,當初你為何將這種要緊的事交給一介小宮女?而且你還完全沒有任何防範,甚至放任著子薑一直留在藥膳署?”

司空通收複了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以至於他離開顯陽殿後,差點在自己熟悉的建康宮迷了道,被一道笛聲才勾回了幾縷魂魄,尋著身聲過去,剛見一抹窈窕的身影,隱向了梅花深處,他還在考慮要不要跟進去,就被李嬪挽緊了胳膊,李嬪像經過了長跑,氣喘籲籲。

說話還是那麼直接。

“陛下,吹笛子那個才人,是鄭貴人的人,妾一直盯著,陛下不信,抓了那賤人與妾對質。”

看著鬥誌昂揚的李嬪,腦子裡立即浮現出了完全兩樣的,虞皇後那一張嘴臉。

哭成了一癱泥,“吞噬”了他的腳踝,含冤聲卻直衝天靈蓋——陛下雖有害人之意,但妾自來篤信佛祖,未免孽報讓我們已經死去的珝兒不安,甚至辰兒也受到孽報,妾不敢再傷人命,用子薑,是看她年小,易於把控,沒必要殺人滅口。陛下,你已經害死了很多人,妾可以遭孽報,但要為子孫積德。

司空通當時真的很想說——去你父母的!!!

其實他一直很想赦免子薑的死罪,謝夫人不開口,瀛姝也不開口,為的就是由帝王親自開恩,這樣子薑才可能改變對一國之君的看法,司空通不想讓子薑回報,但如果子薑能不那麼恨他,他做為一個人,心中至於會少一個包袱。

謝夫人和瀛姝都知道成全他,皇後呢?皇後巴不得他用黑鍋壘成墳塋!

皇後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能力,總是會讓他深陷在某段痛苦的過去,有皇後在的地方,就一定存在纏裹住雙腿的泥沼,他剛抬腳想走出去,皇後就立即施法讓那片泥沼變得更寬廣,放眼望去無邊無際,司空通很廢解,他並不覺得皇後喜歡痛苦,但認定隻有痛苦才會讓他留戀,如果他心情愉快了,皇後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司空通永遠不想停滯在生命裡那段黑暗的時光,他才會下定決心向前走,離開他熟悉的藩國,到達陌生的長江彼岸,司空皇族的權力當時還沒有覆蓋的江東吳郡,對他來說才是安全的,能夠暢快呼吸的地境。在這裡他至少不會受到死亡的威脅,他還能嘗試去做一些他從前根本不敢構想的事,但現在想來,仿佛從他籌劃離開時開始,皇後就是不情願的,不管過去的境遇有多危險,她都依依不舍。

顯陽殿“解封”了,這件事,倒是讓鄭貴人重拾了信心。

她成為了第一個到顯陽殿“慰問”的嬪妃,這天她還備了禮物,幾盒燕窩、參葺,自然都是品質上佳的珍品,她耐著性子聽皇後說這段時間“靜養”的感悟,裝作不知道皇後是被迫靜養,她沒有在顯陽殿耽擱太久,也沒有提及前些時候外朝和內廷發生那些驚濤駭浪,隻提到了已近在眼前的,太子大婚之喜,似乎很欣慰於皇族終於迎來了第一樁婚事。

長風殿跟顯陽殿一樣冷清,鄭貴人於是經常召三皇子來麵前聆聽她的教誡,她對三皇子近期的表現越來越不滿了,原本還有些不急著決定的事,讓鄭貴人起意要提前籌劃,因此這天她就決定要生一場病,生病之前,她需要告訴三皇子她的直正病因。

而三皇子在到長風殿的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件事。

中女史舉薦呂安任小選使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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