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宮裡的後妃,雖然不是個個都會被賞賜皮裘,但也不至於短缺禦寒的冬衣,因此其實裘衣並非必須衣物,穿著身上,也隻為顯示尊榮,而今年因是首回皇帝出席的秋狩典,這才按舊例設置了孝親狩的活動,但凡膝下有子的後妃,其實都頗為珍視初次孝親狩時,用兒子所獻的毛皮製成衣冠——不僅是尊榮了,更具有世間獨一的意義,這才是親孝名符其實的體現。
喬嬪並非不知道孝親狩這一活動的含義,她就是太知道了,因此才說了那番話。
“出發吧。”司空月狐拍著南次的肩。
皇子們紛紛上馬,二、三兩個皇子一馬當先絕塵而去,也有不少貴族子弟都率著部卒馳騁向圍場,六、七兩個皇子還都各騎著一匹小馬駒,司空月狐也特意沒有讓坐騎急馳,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王五娘尚且還在衝她的父母撒嬌,知道南次也不會太著急去抓兔子,用隻有兩人可聞的音量,如同寒暄一般。
“今日五弟最好獵得一頭鹿,鹿皮氈子還是不錯的。”
“四兄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的是勢態的發展不會如五弟之意。”
“四兄知道我意如何?”
“得一心人,白首不離。”
南次側過臉,眼睛有如夏季的金烏仍然在吞吐著炙烈的光芒。
司空月狐一身白袍,玉冠黑發,手指輕挽韁繩,林野間有清風遠遠奔來,使他的那件烏披舒展,那雙仍然平靜的眼底,不露分毫情緒,他本應是個極其冷漠的人,但卻極少有人能感覺到他的冷冽氣態,如南次,突然便覺若是用四季區分各類人,他的這位四皇兄恰如秋之主宰,不溫和,更不熱烈,恰如其分的和春、夏、冬都區彆開來。
“四兄覺得我不會如願?”南次的嗓子略啞。
“世上多是求而不得的遺憾,故此萬事順意才為世人所祈祝,無論是我們,還是所求所願更為簡單的人,其實都在得失之間不斷抉擇,人人皆有牽絆顧慮,也注定了會遇不遂心願的障礙,五弟還沒有參透堅決二字,你的所求,會注定你必須具有披荊斬棘的鐵石心腸,可你若真有那股絕決,其實就不會容忍荊棘叢生了。”
“四兄這話我聽不懂。”
司空月狐竟然點了點頭。
他已經看見聞機站在了不遠的前方,一枝樹梢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五弟因為心有牽絆,於是不肯先行前程,又怎會預見前程的荊棘已然密布茁壯呢?”
司空月狐一聲呼哨,他的坐騎立即急馳而去,而馬蹄聲聲有如驚雷,心宿府的親衛們也緊跟著司空月狐急馳向前,樹梢上的灰雀卻往後飛去,南次一回頭,就看見瀛姝隻帶著玄瑛跟了過來。
“我今日要自己獵兔子。”瀛姝隔老遠就在喊:“南次你彆幫我,我剛才已經跟阿娘許過諾了,一定要給她獵副緣領,得親自獵!”
南次的嘴角剛扯起來,又僵住了,他突然才意識到剛才司空月狐那番話中的,一點點的含義。
心月狐分明已經看穿了,不僅僅是他的母嬪打算走昭陽殿之途,他也的確是想將計就計,要登帝位,要讓瀛姝母儀天下,瀛姝的安全感隻能由他供給,換作任何人,他都不能放心。
心月狐是在提醒他,權位、情愛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