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監可彆小看了聞機,今日我們能獵得這許多獵物,可全靠它空中盯蹤,引路圍射了,我當日在師門時,雖也見老師馴養過幾隻頗具靈性的雀鳥,但無一比得上聞機,四殿下真是好本事。”周景儼然也很羨慕司空月狐,但他不似王茂那般孩子氣,把灰雀逗弄個不停。
“也並非我馴養的,不過是因機緣巧合,覓得個技藝高超的馴師罷了。”司空月狐極其謙遜。
瀛姝不由產生了“非份之想”。
她是想到南次遣人跟丟了的那個鬼鬼祟祟接觸付頃的人,那人經過了易容,恐怕當再次接觸付頃後,還是會用浴堂這樣的場所擺脫跟蹤,不過人是依靠眼睛盯梢,不少獸類卻並不是依靠眼睛辨識主人、道路等等,瀛姝不是沒想過利用獵犬去跟蹤,可太容易被目標察覺了,難度很大。
她問:“聞機能聽得懂人言?”
司空月狐挑眉:“你還懷疑麼?”
“那……它難道還能用眼睛辨識出主人?”
“據說,主要是靠聽覺和嗅覺。”
瀛姝心裡就一陣發癢了,可有的事情不能當眾說,她姑且隻能摁捺著,但既然有事相求,誠懇的態度不妨早些表現出來,她很大方地“出讓”了一隻兔子,“上獻”給掠影作為午餐,午餐時,又親手先給司空月狐盛了一碗鮮魚湯,還“服侍”了聞機“用膳”,雖然那一把穀子其實是司空月狐先備下的。
結果白白獻了殷勤。
南次雖然沒問瀛姝的想法,但情知瀛姝並不至於“玩物喪誌”,再是驚奇於聞機的靈敏,也絕無可能因為一隻雀鳥去取悅尚且“敵友不分”的司空月狐,不需過多推敲,南次就想到了瀛姝的打算,如果能暫時找司空月狐借得這隻神奇的灰雀,是誰在利用付頃這個問題,應該很快就有確切答案了。
瀛姝並不願意讓南次向司空月狐開口。
她知道南次在懷疑司空月狐是逼宮篡位的真凶,這是南次心裡的塊壘,像她可以寬恕司空月狐,但永遠不能饒恕司空北辰,南次其實也早就放下了司空北辰對他個人的迫害,但絕不原諒任何一個加害她的人。
司空月狐沒有加害南次,甚至於南次有救命之恩,南次在如何麵對司空月狐這個問題上本就左右為難,瀛姝不願讓南次難上加難。
但那個傻子,卻先她一步相求司空月狐暫借聞機一用了。
司空月狐倒也乾脆,並不問南次借聞機的用途,還答應暫時把他府上的那個馴師也一並借給了南次,周景也看出對聞機真正感興趣的人是瀛姝,不點破,笑著調侃月狐:“四殿下倒是大方,要知道馴師本就難得,更何況技藝如此高操的馴師越加罕見,聞機說不定都能刺探軍情了,如換作彆個,彆說出借,怕是連半點消息都不會透露。”
“要是另一個人說這話,我隻道是那人見識淺短,可景和這麼說……你難道是有事相求?總不會無緣無故就把我往慷慨大方的高台上架吧?”因為是在圍場野炊,眾人都棄了酒盞,司空月狐提著皮囊直接飲了口酒,睨著周景。
周景又是一笑,也提著皮囊飲酒。
南次問:“我是那見識淺短的人,四兄馴養這灰雀,難道不是為了用它刺探軍情?”
“我起初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後來才知道這有如癡人說夢。再是技藝高超的馴師,也無法馴化頑冥不靈的鳥獸,聞機靈性雖高,可畢竟不是人,縱然可經馴化,但也隻能聽懂簡單的指令,彆說刺探軍情了,哪怕用它盯蹤獸物,它其實也無法將它發現的獸物是虎豹抑或鹿兔準確反饋,不過如果它感覺到是猛獸,會向主人示警。
而且像聞機這麼高靈性的雀鳥,並不易得,它還有壽命的限製,短則三兩年載,最長也不過七八載,它還不能遠程飛行。像北夷諸部,過去都是生活於草原的部族,喜歡馴養鷹雕,可是雀鳥的天敵,五弟可明白了?無論馴師多麼技藝高超都無法將馴服的雀鳥用來刺探軍情,傳達諜報。
因此其實聞機和玩寵雖有區彆,可以用來狩獵,但作用也有限得很,五弟大不必覺得欠了我多大人情。”
相比起南次來,司空月狐倒是經常遊獵,為的是精進弓馬射獵,可他現在已經正式執管兵事諸務,說不定突然就要奉令出征,不大有遊獵的空閒了,似乎出借馴師和獵獸當真不值一提。
可瀛姝卻很懷疑,司空月狐果真隻把聞機這樣的“神器”用為獵雀麼?
她隱約記得一事,在她執政期間,難免會受案牘勞形之累,有一回因通宵達旦的處理奏章,受了風寒,病倒了,養病的幾天接連不斷的凍雨,讓心情很是煩鬱,有天卻突然有隻雀鳥,似乎是被凍雨逼進了暖閣,雀鳥就停在她的床邊,啾啾叫個不停,鳥啼很輕快悅耳,還讓她撫摸翎羽,陪著她度過了寒冬,直至春暖花開的季節,才飛走了。
瀛姝本就喜歡雀鳥,閨閣時代一直當玩寵飼養,但她不愛將雀鳥困於籠中,因此養著養著,雀鳥都會在某天不知所蹤,可那隻在宮裡陪伴過她的雀鳥,偶爾還會飛回來,甚至會替她銜來一株花枝,有時是紅桃,有時是白李,那是她見過最有靈性的雀鳥。
甚至當她殞命時,她總覺得聽見了雀鳥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