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起初也對薑娘子大有成見,應當是……三公子有回說漏了,講大女君認定薑娘子心術不正,絕對不能留在伯府,要趕在世子回京前,就……毀了薑娘子的名節。可後來,三公子也不知道為何,對薑娘子大為改觀了,主動提出教習薑娘子騎馬,後,又發生了,發生了……”
顧耿平生最煩在刑堂之上還支支吾吾的應訟人,且就這幾個人證的供辭,他其實已經聽出了不少矛盾之處,為仆者,既然鐵了心要誣告主家,還做出這副羞羞答答的姿態來乾什麼?!
驚堂木又是一拍:“薑氏本為平邑伯侍妾,又不是什麼待嫁的閨閣,方才平邑伯聲稱任女君指使喬謙奸殺薑氏,因此才傳喚你等為人證,你現在所說的是聽喬謙言,任女君意圖毀薑氏名節,這名節,具體是指什麼?”
“是,是,正是讓三公子奸辱薑娘子。”
顧耿強忍著,才沒發出冷笑來:“你先說喬謙對薑氏大有成見,後又說目睹了喬謙態度改變,你的意思是喬謙是聽信了任女君的逼令,故而才主動接近薑氏?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你如實供訴,不可再閃爍其辭。”
“三公子對薑娘子也懷有恨意,並無半點憐惜,當顯示出對薑娘子的關懷,薑娘子對三公子自然打消了提防,有一日,在彆苑的隅榭,三公子讓我守在路口,看防著不讓接近,大約半個時辰的光景,三公子先離開了,我本也不應再留在那裡,但當時,就總覺得不放心,後來,就見薑娘子也從隅榭裡出來,臉上有傷,且衣衫不整……
小人還目睹過薑娘子與三公子發生過數番爭吵,小人壯著膽子,侍機聽到幾句話,薑娘子指斥三公子奸辱了她,大女君卻隻顧著怪罪薑娘子,薑娘子希望三公子實話實說,還她清白,三公子卻不願。
小人聽得這樣的……醜事,驚恐得很,因此薑叔向我打聽薑娘子的情況時,小人更加心慌了,又有一日,薑娘子想闖出彆苑去,被攔住了,那是小人最後一次見到薑娘子。第二日,三公子說是奉母命,要將幾箱瓷器絹緞發往揚州,說是他的姨母就快嫁女,那些財帛都是大女君給女甥的添妝,可三公子卻不讓小人代賃船舶,三公子說要自己操辦,小人心裡就存了疑。
再一留心,那些搬運箱奩的仆從,竟然都是三公子現從任家借調的人,這就越發古怪了,而那日之後,大女君又有宣揚,說薑娘子一再央求放良,大女君便遂了薑娘子的心願,已經將之放良,且送去了揚州,講揚州那位任女君會替薑娘子尋個好門戶,薑娘子被迎為正妻,才算終身有靠。”
“因此,你並沒有親眼目睹知謙奸殺薑氏的罪行?”顧耿問。
追風彎著脖子,聳著肩膀回應:“小人聽得清清楚楚,薑娘子根本不願離開伯府,因為薑叔薑嬸都棲身於伯府,薑娘子雖然不是大家閨秀,出身微賤,可一來極其孝順,另則也是念著留在伯府,畢竟還算有靠,且薑娘子……根本就無人目睹過薑娘子邁出過彆苑,自從她欲外出被阻攔後,就無人再見過薑娘子!
小人猜度著,薑娘子不願自汙,拒不承認是她先引誘的三公子,大女君便擔心平邑伯知情後會加以斥責,因此才指使三公子將薑娘子滅口,借著要送箱奩往揚州,把薑娘子屍身偷運出城,再毀屍滅跡!小人雖為三公子之仆,但良心未泯,兼著大主公又喚小人回伯府,要求小人道出實情,小人不敢再瞞,實話實說。”
喬恪長歎一聲:“老夫聽聞喬謙做出這樣的惡事,也是怒發衝冠,可又念及他畢竟是我的親孫兒,且他本性也不惡,奈何上有任氏以母命相挾,多少出於無奈。因此這一件事,老夫原也沒想著聲張,打算的是等喬楻回京,讓他請來任氏本家的親長,出婦也好和離也罷,驅逐了任氏這個惡婦,也可算給薑氏一個交代了。
誰知道,喬楻一意包庇任氏不說,甚至還對老夫頂撞不敬,辜負了老夫的苦心,才有今日之事,廷尉卿,案情已經水落石出,卿還需再審麼?!”
“平邑伯大可不必著急。”顧耿自然不會被喬恪這老匹夫給帶進溝裡去:“你方的人證本審已經詢問完畢,接下來,也得聽聽被告喬謙的說辭了。”
喬謙早已經義憤填膺,挺身道:“某對薑娘子從無成見,分明是……”
“謙兒。”喬楻打斷了喬謙的話,他起身,步於喬恪麵前,屈膝重重一跪,伏身三拜,才道:“子不言父過,此為孝道,若父親隻為處罰喬楻,楻領死便是,可楻亦身為人父,不能眼見著妻兒受不白之冤,命喪於無罪之鍘!”
他知道瀛姝已經做好了種種安排,能夠讓他全身而退,就在早前,他也覺得那不失為最好的安排,但現在他忽然改變了想法,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父親為何要將他置之死地,道破無非也就貪婪二字罷了,如果他也執迷於毫發無損,與生父何異?
有的事情,他必須擔當。
喬楻起身歸座,又向顧耿一揖:“廷尉卿,內子對薑氏的安排,我並非一直不知情,自我返京,與妻兒相見,就聽說了家門竟然發生了此一件殃難,多餘的爭辯也是徒然了,我也有一個人證,此人證,正是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