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利用這回出宮的機會,見了任舅母,當然,是委托了阿娘,把任舅母請來的自家。
任舅母滿麵歡愉,因為這次和北趙開戰,喬世子及兩個嫡子都下了戰場,毫發無傷,大捷而歸,任舅母已經心滿意足,直到聽瀛姝提起羊太君的舉措,任舅母的臉色才露出了尷尬。
“帝休,有的事我也無意瞞你,南次的母嬪,唉,我是真不願再當她是一家人了,喬嬪她貪欲太大,之前就逼著外子與我為她獻力,她的主意無非是要攀交陳郡謝,由她在宮裡奉承謝夫人,我們呢,在外示好謝郡公。
我是個婦道人家,自來也無法判奪時勢,隻是聽從外子的想法,平邑喬家,雖然隻是中品,但也是士族,外子隻願以士族之忠,輔佐國君,根本無意於權位之爭!可翁父他,並不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喬嬪的想法,明知平邑喬與陳郡謝聯姻無望,但仍然指使了羊太君居中撮合,為的無非是讓陳郡謝誤解外子及我有意高攀,給予我們難堪,後來也一定會有陰謀,當然不可能有損於陳郡謝,現在我已經發現了一些苗頭。”
任舅母很願意開誠布公,但涉及家醜,到底還是有些猶豫。
瀛姝隻是靜靜在聽,在等,任舅母那麼愛美,真正愛美的人會將一切的醜惡視為難以啟齒,真正愛美的人,當然也無法容忍永久隱身醜惡之中,因此任舅母的前生,才會活不下去……任舅母並不懦弱,她隻是,被摧毀了一切美好的境界,她無處安身,像極那些無法維持飽暖的人,徹底被剝奪了生存的機會。
“帝休,我那翁父,趁著外子不在家中,硬是要賜一個他的侍妾予外子,我是被逼無奈,隻能收容那侍妾,但我知道這其中必有不妥,特意去查了查侍妾的底細,是羊家隨過來的陪侍,阿家過世得早,這侍妾本是跟父母在莊園,她有三個兄長,卻是家裡的獨女,雖為奴婢,不能說是嬌生慣養,但除了女紅針織,也沒有做過粗活。
這侍妾也是懦弱良善的性情,奈何被,唉,被翁父相中了,將她納為侍妾,因為她父母是從羊家來的,翁父大約以為她可以任由擺布吧。
總之,她跟我吐露了實情,翁爹讓她想方設法勾引我的三郎,造成……我實在難以啟齒。而後呢,陳郡謝因為羊太君的緣故,待荀女君遷怒於我,我勢必要聲明是羊太君自作主張,我平邑伯府,根本不敢唐突謝家的女公子,這樣一來,我就和羊太君結了仇。
緊跟著,那侍妾又再指控我,說我妒嫉不容人,指使三郎將她……奸辱了。”
說到這裡,任舅母狠狠喘一口氣。
瀛姝也狠覺不忍了,她是當真很明白此時任舅母惡劣的心情。
“翁爹,不,應當是喬嬪的主意,是打算用這由頭,逼著外子將我休棄,但這是定然不能的,外子不答應,他們就能狀告外子忤逆不孝,請旨將外子奪職去爵,甚至除族。我當然不能眼看著事態發展到這地步,因此想好了主意,先一步揭發陰謀……”
“任舅母想的是息事寧人?”
“不然還能如何?”任舅母苦笑。
“舅父未歸,不過舅母的意見舅父是必然遵從的,但我卻要勸舅母,不能息事寧人。”
任氏挑高了眉。
其實以她的性情,當然也不願意息事寧人,可這樣的家醜,鬨將出來,無論對丈夫還是對兒子都必然有害無益,為人妻為人母,自己可以忍氣,但不能讓夫君和子女受損,任氏並不認為,瀛姝會不知道這一道理。
“舅母,喬嬪不是一個普通的外嫁女,她是南次的生母,南次是皇子,舅父與喬嬪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喬嬪何故針對舅父?是因舅父不肯聽令於她,此計不成,難道喬嬪就會打消野心麼?”
“隻要我防範得當……”
“喬嬪殺了親生女兒,用這樣的狠毒的手段,嫁禍給江嬪。”
任氏啞口無言了。
這件事她當然知道,告訴她實情不是旁人,就是喬嬪自己,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任氏將喬嬪視為蛇蠍,因此也更加心疼南次,她知道南次什麼都不知道,是南次跪求的陛下將江嬪處殺,南次認定了胞妹為江嬪所殺,哪裡會想到竟然是被親生母親……虎毒尚不食子,喬嬪的心,比虎狼更狠。
“這件事,陛下也知情了。”瀛姝道:“陛下當然不至於遷怒南次,反而是因為南次,至今對喬嬪隱忍不發,可喬嬪之所以能得逞,是因得了石嬪作證,而石嬪,是為賀夫人所要脅。”
任氏差點跽坐不穩,她的手往虛空一抓,身子也是一斜,到底還是撐著了地,雙眼頓時泛紅了:“帝休你這話,是指,喬嬪真正投靠之人是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