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不作聲了,知道在殿君的心目中,應當是不喜鄭良人這位準太子姬媵的。
“我聽你的建議,就讓劉才人及鄭良人住進來吧,皇後殿下那日當眾說我跟她一樣,是粗鄙之人,身份不比名門閨秀尊貴,我是有意損了她幾句,也向眾人明示我並不好欺,那日也就罷了,後幾日,劉才人說是來拜望我,話裡話外,都在強調我必須對皇後殿下俯首帖耳,否則就是不知禮儀。
這回她又主動帶著鄭良人來取悅我,我倒是要看看,她們信奉的那套禮儀究竟是什麼禮儀。”
劉氏與鄭蓮子就這樣收拾包袱住進了神元殿,瀛姝很快知道了此事,是皇帝陛下親口告訴她的,皇帝陛下不僅告訴了她,還讓她得空就去神元殿轉轉,以提防劉氏二人又再生意,瀛姝也不嫌陛下交代的差使太多,看映丹為此憂心忡忡,她還反過來安慰這宮女:“我是能者多勞。”
誰知這大話剛剛說出口,竟然就被二皇子給“啪啪”打臉了——就在這天,二皇子興衝衝地來乾元殿麵聖,麵聖就麵聖吧,還非要陛下傳召太子、五皇子,以及瀛姝到場,當著許多人的麵,二皇子得意洋洋地宣告,他破案了。
皇帝都投反應過來,摸著後腦勺問:“你破了什麼案?”
瀛姝卻想到了一個可能,晃了下司空北辰,她發現司空北辰也想到了那可能,神情極其凝重。
“惡鬼索命案,兒子已然破獲!”
一眾人都洗耳恭聽二皇子抑揚頓挫解說破案過程。
“就在十日前,建康丞上報一件命案,命案發生於南澤裡,南澤裡有座畫橋,畫橋側再行三裡半,有個湖池,湖池在官衙注名為石獅塘,但民眾俗稱其為織女塘,死者就是浮屍於此塘,據查,死者是個婦人,本姓費,丈夫姓趙,這趙費氏就住南澤裡,失蹤了有二十餘日了,失蹤之日,其夫就報了官衙,十日前在織女塘中發現了趙費氏的屍首,竟然也是被人剜目斷舌!
有一件事,倒是與五弟及王女監的推斷一樣,趙費氏長著條利害的舌頭,雖然未與人結什麼深仇大恨,可卻經常跟鄰裡為些雞毛蒜皮的事體爭執,是個得不得理,舌頭都不饒人的悍婦。
可五弟你們,認定凶手是宮裡的宦官,且凶手還定然是在內廷當值及行走,這樣的推定顯然就與事實不符了,內廷當值的宦官,哪怕是有出宮的機會,但經過我的排察,在趙費氏失蹤及確定遇害的這段時間,並沒有哪個宦官在宮外夜宿,而且宦官在宮外也不可能有居宅,在冊的宦官,連家人都沒有住在南澤裡的,宦官從何得知趙費氏舌悍?因此凶手絕無可能是宦官,必然就是宮衛!
宮衛隻在當值時住台城,居宅卻是在宮外,雖然也沒有定居南澤裡的,可宮衛有輪休日,就有機會在外城尋找目標,並將其殺害,五弟你們啊,因為先有了錯誤的推斷,才延誤了案情。”
二皇子大約覺得自己還挺有風度的,主要是針對南次進行抨擊,把瀛姝這個女子隻是順便一提,為此他還特意看了瀛姝一眼,見以能言善辯著稱的小女官此時垂著眼瞼,連大氣都不吭,就越發有了自信。
南次也下意去看瀛姝,從她微微抖動的眼睫,就明白了她正忍笑忍得辛苦呢,他其實不覺這是一件多麼好笑的事,反而有些自慚——想當年,自己該有多荒唐,竟明知這位二皇兄還是有機會爭儲成功,卻半點鬥誌都沒有,他還算是司空氏的子弟麼?就二皇兄這腦子,真要當了一國之君,大豫的國祚可就真的是神仙難救了。
可現在看瀛姝這情態,南次心裡的鬱氣就被那雙眼睫輕輕撲動的風“呼”一吹散得乾乾淨淨。
“二兄,我聽著,怎麼是連宮外南澤裡發生的一件懸案你都沒有破獲,就更彆說破獲宮裡的惡鬼索命案了。”
司空通也抬手扶額,深覺自己有愧祖宗,雖然說吧,他的確沒想過把儲位交給這個二兒子,可也並沒想著要把兒子教成廢物啊,他兒子又不多,共才七個,除了這七個親兒子外連侄子都沒剩一個了,他還一直指望著兒子們雖不能個個都成大器,好歹也能替太子分擔一些呢,他現今就是個沒有親兄弟為臂助的孤家寡人,得操多少心才能保住這半壁江山,可真是太有體會了。
二皇子卻全然不覺自己爭功不成反被嫌棄,挺胸抬頭揚聲說道:“我這不是還來不及排察這段時間輪休的宮衛麼?隻要一一排察,兩件命案就一同告破了!”
司空通覺得天靈穴又再隱隱作痛了,叩案道:“既然這樣,那你就著手排察吧。”
連個嫌犯都沒有,居然就敢說案子已經告破?!司空通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二兒子究竟適不適合繼續在建康令這麼重要的職事上繼續曆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