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沒有想到這麼多利害,她隻是覺得無顏繼續留在乾元殿,又認定了瀛姝今日是要秋後算賬,逼她自己離開,她現在仍然還想要爭中女史之位的,她不甘心的是就此半途而廢,將數載的努力,儘皆付諸東流。
“我這人,說了一筆勾銷的話,就不會食言。其實你論能力,不是無望升任中女史,事實上現任的女史中,你的才能也的確出類拔萃了,我就這樣說吧,除你之外,彆的女史調動至神元殿,一則是立即就有升職的機會,四女史中,必有一人會升職尚宮;二則,神元殿君不比陛下,雖配備女史,但侍奉神元殿,要比侍奉陛下簡單多了。
不僅僅是你,但凡在聽事、錄事、審印、類置這些職事上才能優佳者,調遣去神元殿都有些大材小用了,神元殿君現需要的是謄錄此類才能的女史,這在乾元殿中,屬於最基本的職能,你應當是清楚的,不是所有女史都有上進心,像這類隻求無功無過的女史,她們也不可能長期留事乾元殿,早晚是要調去彆的房署的,現在就調遣她們去神元殿,於她們而言可以減省考核壓力是一則,另則,神元殿秩比顯陽殿,無論薪酬、例配,都不比乾元殿更菲薄。
我讓你選拔,當然有我的用意,我就要讓所有女史都明白我不會打壓你,是真的具有大器量,可這原本也應當是中女史該有的器量,該堅持的準則,好了,你現在還有啥後顧之憂?”
匍匐在地的人,竟直接抽泣出聲了。
瀛姝忍不住歎了口氣,她移了移枰,坐得更近些:“其實有的時候,你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人無論有何看法都傷害不到你,你之前的做事,是問心有愧的,因此你才一直不能放過你自己,可有什麼用呢?你啊,就是自己和自己內耗。
人都難免有私心,我也有,我明知道你被子虛利用卻不告訴你,就是我的私心,但我理直氣壯,不覺得我對不住你,能洞察人性和人心是我自己的才能,我當時又不是中女史,沒有義務理當傳授。
子虛比你厚顏,也比你有更深的心機,可是她徹底失敗了,她是無望再升職中女儀的,也幸好,她圖的從來就不是這個,她比你識時務,也沒有你這樣的旺盛的榮恥心,正因為你知榮恥,因此,你還有機會。”
子施始終沒有把感激的話說出口。
但她卻很快擬好了名錄,瀛姝一一問過了,那四個女史都是樂意調動的,而就此事件後,又終於有女史願意跟子施寒喧了,瀛姝乾脆就把補入的四個新人,交給子施去培教,其中有個特彆聰慧的,也顯示出了極強的進取心,可瀛姝在旁關注著,子施反而對她加以關注,重著培養。
有一天,子施找到映丹,相托映丹轉交給瀛姝中秋禮。
那其實是好幾個女史,各寫的詩賦,其實仔細究來,駢偶、聲律都是有誤謬的,意境也不算優佳,但讀來卻有種另異的質樸情趣,最最關鍵的是,她們願意讓瀛姝這個中女史知道,她們雖然出身卑微,可也有自己的誌向,她們在私底下試著寫文賦,是因為她們具有了這樣的興好,明知道可能不算佳作,但也希望能夠得到指點。
瀛姝好為人師。
這事被皇帝看在眼裡,也大覺有趣,有日竟衝中常侍大發感慨:“乾元殿裡,也逐漸有了人氣。”
中常侍卻是不忘職責的,提醒皇帝陛下:“神元殿君最近雖在忙於誦錄典史,可市井之間,卻逐漸有了謠言滋生,都說是……盧氏三娘對神元殿君心懷怨謗,竟雇請了幾個秦淮伎,以歌為諷,譏刺殿君並非軒氏正統,是……冒名頂替。”
秦淮伎???
司空通眉毛都快起飛了:“怎麼竟然牽涉到了秦淮伎?!”
這個事件有陰謀,但陰謀原本是司空通的預謀,也並沒有在此時就安排執行,而且他怎麼算計,也不可能利用秦淮伎去針對堂堂範陽盧的嫡女,他心目中的嫡長媳!!!
“查查查,此時必須徹查!!!”皇帝這下是真火光了。
“得讓內刑司查處麼?”中常侍問。
差點就要下令了,可司空通又把一個“是”字吞了回去,說:“讓帝休去查,朕還要再考較考較她。”
中常侍都愣住了。
陛下,中女史再怎麼能乾,畢竟隻是個剛及笄的女子,而且還是出身名門望族,中女史知道秦淮伎是什麼營檔麼?就讓中女史查,這要怎麼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