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8章 一件中秋禮(2 / 2)

“石嬪的弟弟石乘,已經在幾日前,就獲王節所邀共創一輯心談錄了。”

瀛姝這才轉怒為喜,她可以回家了,她現在就可以回家了!!!

——

石嬪所居的濱岑宮,本就是最靠近伏方門,伏方門又為內廷嬪妃、女官等出入宮禁的一道門,會合不難,且乘坐的又是寬廂車,出去的時候就算會受到宮衛的盤查,瀛姝出麵,亮出的是禦賜的金令符,宮衛立即就放行了。

哪怕宮衛中,有那“三心二意”的,明知出宮的是瀛姝,使了“跑腿”去盯梢,得到的消息是——王女史徑直回了長乾裡的王家大宅,消息傳到太子耳中,太子也不作他想——他是早預料見瀛姝不會長久“落魄”,雖然有很多的疑問急需解答,不過有一件毋庸置疑,瀛姝定然躲開了皇後的暗箭,且勢必把這事告訴了他的父上,父上卻未懲處母上,就必然要給予瀛姝安撫,回趟娘家算什麼呢?父上根本無意將瀛姝納入後宮,才全然不介意瀛姝偶爾的,去宮外“逛玩”半日。

車上有三人,石嬪、瀛姝外加容齊。

容齊也出宮了,她跽坐在車裡,仍然維持端莊嚴肅的態度,哪怕車行時難免顛簸,但她也完全沒有半點鬆懈,力求變成一塊石雕。不過眼睛不亂瞟,耳朵卻不能閉上的,她能聽見隻從出了伏方門,石嬪和瀛姝幾乎沒有斷過的說笑聲,瀛姝竟然在說她和王青娥當年的鬥爭經曆,毫不諱言她使的壞,以及怎樣欺負恐嚇,說的人嘻嘻哈哈,聽的人竟然也開懷大笑。

容齊一時有些怔忡,她想起自己剛入宮還在導訓署時,有回不小心摔壞了鎮紙,其實那鎮紙的材質就是很普通的竹質,沒有任何雕飾,她卻嚇壞了,將鎮紙放回原地,不敢作聲,後來導訓監問是誰損壞鎮紙,她咬緊牙關沒有承認,為此,她有一個月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從來不敢啟齒的是,她的怯弱,她的謊言,她甚至不敢讓彆人察覺她其實也會厭惡某某,埋怨某某,具著某某落不著好,她一直認定這是不光彩的想法,如果泄露,必然會讓人鄙夷。

但她現在耳邊充斥著什麼呢?

坦坦蕩蕩的小心眼,憎恨怨,往日裡不苟言笑的石嬪,竟被逗得開懷大笑,給予欣賞和認同,甚至……羨慕。

——我閨閣時光,若有個你這樣狸貓似的姐妹,得有趣多少?

這就是石嬪笑過後說的話,情緒裡有隱隱地歎息。

車子停下來,門打開,她看見瀛姝已經跳下車去,高高的一聲“阿娘”,歡笑聲,“我就知道你會等在這裡”,這話已經像隔得遠了,但仍然讓容齊聽得清晰。她沒聽見哭泣,是一片嬉鬨,有人喊“五娘”,有人喊“五妹”,眾多的聲音裡,最多聽見的還是瀛姝的聲音,她說“五兄你竟然長胖了”,她說“三兄你今日竟然沒抹粉”,她還說“青媖白媖我想死你們了”,她問“怎麼不見玄瑛”。

車裡頭石嬪半閉著眼,似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清性子。

喧鬨聲像漸漸遠去的見,逐漸沒了聲音。

“臣婦申氏,恭迎娘娘。”車外,人聲很近。

石嬪伸手,容齊立即相扶,主仆二人下車去,容齊聽石嬪說:“女君快免禮。”

容齊也知道這位申氏定然就是臨沂公的長子媳,她一打量,暗中稱奇這婦人的氣度竟然全然不遜於宮裡的三夫人,衣著卻也不是十分華麗,麵容已現青春過逝的痕跡,在眼角淺淺的縐紋裡,也在眉心不那麼平整處,目如秋波,我可秋波卻是清潤舒緩的風格,不含情的,卻引人。

在陌生的環境,見此一陌生人,竟會覺得跟她走,就一定能到達安全的地方。

其實申氏並沒關注容齊是誰,她的任務就是要把石嬪及隨從帶到一個僻靜地,讓石嬪好在那裡見石乘,姐弟二人暢所欲談,但她也沒忽視容齊,特地在廊廡底設下了坐枰和膝案,案上有早已備好的瓜果茶飲。

“我家五娘蒙幸為石娘娘的隨從,趁便回一家,少不得拜望親長,得有勞內人獨個兒在此服侍石娘娘了,我就在那邊。”申氏指了指院子裡的斜角,像花廳的似的建築:“內人若要差遣人,勞煩過去告訴我一聲。”

“申女君真不知道我是誰?”容齊問出這話,立覺自己孟浪了,莫名其妙就衝動起來,頓時,臉都在發燒了。

“當然知道啊,跟石娘娘出來的,定然是宮裡的內人。”

容齊不知道臨沂王氏的女眷們,究竟知不知道她和瀛姝間的那些矛盾,她更鬨不清的是,為什麼突然就在意這個問題,她冥思苦想,卻越來越找不到根源,她想,我應當不會是羨慕吧?我會羨慕王女史的家世麼?羨慕她在家中有如眾星拱月,羨慕她有如此優渥的生長環境,羨慕她在家中時,竟然能那樣不守規矩的談笑無忌。

但這些真的值得我羨慕麼?

不是的,我最羨慕的是她的銳氣、自信以及勇謀,所以才羨慕提供她生長成為那樣的人的土壤,我這次,好像是真的認輸了。

我不得不承認,那些曾經讓我鄙厭的,認定虛有其表的權貴,他們真的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我是不如王瀛姝的,卑賤的不是我的家世,是我因為見識太少,局限了眼光,我甚至會因為要來臨沂王家害怕、擔心、焦慮,我生怕我受到他們的報複、責罵、踐踏,可他們介意的,隻不過是有一個他們的親人,今日終於回家了。

容齊真正的釋然了。

她覺得經過這條廊廡的風,真是很清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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