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我們哪想到容女監竟然懷有私心,子施竟然還會撒謊和汙篾。”
“她還企圖攀附鄭良人呢,犯下這樣的過錯,竟然能受到寬諒。”
“這都是陛下寬容,王女史也不願追究,可今後,再不敢犯這樣的罪錯了,彆說陛下心裡清楚,也瞞過王女史那雙慧眼。”
“想想的確讓人膽寒,多虧得她們不敢真做謀害人命、泄露機務的事,否則,必死無疑,說起來大家朝夕相處這些年,也的確不忍看她們落得個處死的下場。”
“可容女監為何還留在乾元殿呢?”
容齊不是不想請調,她也很猶豫,猶豫了三、五日,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跪在皇帝麵前,自請裁處,皇帝並不意外,揮揮手:“你沒有授意子施私受賄財陷害同僚,你隻是判事有誤,這不算罪行,至多算是不足,朕考慮過了,你既知錯悔改,倒也並非不能為一署掌執,先去濱岑閣聽石嬪差遣,以觀後效吧。”
容齊調職,瀛姝終於“轉正”,這天中女儀先向她賀喜:“女監真是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你可算是最年輕的中女史了,我這可不是恭維你,心裡真是佩服得緊呢,我在乾元殿裡熬了這些年月,自認可不如你的魄力,我是真想請教,你究竟哪來的把握,可以輕饒子虛、子施的罪錯,不擔心這樣一來,會讓更多的女官膽大妄為的?”
自來多見的是殺一儆佰的立威方式,還真少見既往不咎的告誡措施。
“我說的都是真話。”瀛姝笑應。
中女儀就心照不宣地結束了話題。
要是在彆的房署,掌執女官的確是有“抓大放小”的權力,可在乾元殿,“抓大放小”的權力隻握在皇帝陛下一人手中,什麼人可以既往不咎,什麼人理當殺一儆百,這和女官的判斷無關,就更加無關個人魄力了。
瀛姝的翻身仗的確漂亮,漂亮的關鍵點在於她自證了清白,而且贏獲了人心。
“新官”正式上任,三把火卻沒有就此燃燒起來,瀛姝倒是先去了趟昭陽殿,這天謝夫人午睡剛醒,還靠在榻上恍神,簾擋被揭開一條縫隙,但聞清清脆脆一聲“姨娘”,人就站在了眼前,仍然還留著垂鬢,束的卻是靈蛇髻,佩金蓮冠,雀頭銜珠對笄,胭脂色的大袖衫,鑲蓮邊金領,長春、斥染二色間縐裙,蓮符金珠蘇為禁步,這是標準的中女史的“官服”,但那嬉皮笑臉的淘氣樣,半點不像循規蹈矩的女史。
謝夫人沒好氣地輕哼一聲。
“喲,中女史這樣的衣冠楚楚,敢問來我這裡有何事啊?”
但謝夫人仍是先繃不住的那一個,轉瞬就是滿臉的笑容,由得瀛姝挨著她坐著,拈銀叉,品嘗宮女們剛送上來的鮮切木瓜,謝夫人懶懶地問:“你幾日前調回乾元殿的時候,陛下沒問你麼?你是怎麼應對的?說說你被冤枉時為啥沒有要求陛下替你主持公道?”
瀛姝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謝夫人手肘還放在憑幾上,懶得動,可看瀛姝亮晶晶的額頭,活像倒扣過來的素底淺口玉盞,實在忍不住手癢,伸手去戳兩下:“跟陛下的辯解是一模一樣的,都說那個挑事的女官居心是不正,是她在誣陷你,可她犯的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逆不道之罪,由陛下聖裁的話,就算不處死,她怕也難在活下去了。
你呢,也不是一點過失沒有,主要是低估了女官們對資曆的看重,或者心裡雖知道,卻認定對你難成妨礙,總之啊,女官們的紛爭陛下是不好插手的,要靠你自己去解決,還要求我,你在濱岑閣的期間,我不要去妨礙你,要不然我跟你一接觸,保不定就有人又要去打石嬪的主意了。
我當時是被陛下給說暈了,後來一想,陛下說的是你要想升任中女史,務必就要讓女史們心服口服,可你為何一定要跟那些出身貧微的人去爭什麼中女史?區區中女史有何好爭的?”
“是無甚可爭,不過還是要爭口氣的。”瀛姝笑著,用手掌托著下巴:“我要是這點事都解決不好,光靠著阿伯及姨娘替我撐腰,兀自還得意洋洋,那可真是比子施、子虛更加惡劣,真成了她們認定的愚狂之徒了,我要真成那樣,不是往姨娘臉上抹黑麼?”
“你啊,可真生了一張巧嘴。”謝夫人也是無奈了,不過,她忽又挑起那細眉梢來:“陛下也是這麼說的呢,說你哪怕為爭一口氣,也必須得接這個翻身仗。”
瀛姝頭皮都是一緊,垂著眼不說話了。
謝夫人啊,還真是將一切蛛絲馬跡都往心有靈犀的方向扯,這也真是讓人大覺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