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把玩著裙佩的相思子,從她接受此物的那一刻,就已經向南次許下了終生,既然兩人之間,隻差了一道允婚的聖旨,也大無必要再扭扭捏捏遮跡掩掩,她笑著說“我也希望殿君心想事成。”
鬼宿府裡,將來會有姬媵,這無關南次的選擇,他既身為皇子,其實連婚姻大事原本都難以遂心如願,可既然她已經知道了南次的心思,就會努力促成他們兩個之間的姻緣,為此她可以不計代價,這一世,她不願南次遺憾,她要獲得歡愜極其容易,成全南次,就是成全他們二人的歡愜。
情愛之事,於她而言,無關要緊,她視南次如兄如友,早親近密切如家人,這樣的情份,遠遠重過了男歡女愛,那等鏡花水月,她可以輕易就放下的事物。
趁著夕陽,南次正飲酒。
不知哪處館驛飄來了琴曲,琴聲正是急促激昂時,又不知何人的簫聲,與琴曲應合,他就仿佛置身於千裡之外,回到了建康,他所熟悉的長乾裡,央
池的蓮荷應也飄香,華亭裡一男一女,一琴一簫,那是他和瀛姝都還青稚的歲月,他們都還有譜曲奏樂的閒情。
比起琴瑟,瀛姝更擅簫笛。
又仿佛是他更擅琴瑟,瀛姝才以簫笛應合。
記憶有些模糊了,當初的他,並沒有刻意的,去牢記兩人的點滴,不知憂愁的少年,總以為歲月靜好能一直延續,他們都不計時光的快慢,她及笄時,他甚至不知意味著什麼。
此刻的他,希望這段日子飛快過去,他急於帶著瀛姝回到建康,哪怕她依然要暫時困於內廷,哪怕他們的婚事不會那麼快落定。
酒入喉,口腔裡彌漫著淡淡的苦辣,他知道是因為心中不安,鎮原王妃前日的預判,在他心頭投下了陰影,他知道自己並不適合權場,奪位之爭,他頗為力不從心,就像現在他絞儘腦汁,也想不到如何順利脫身的良策,他所有的篤信,其實都源於對瀛姝的信賴。
也許,他不是最適合的,與她並肩共進的人,他現在還遠遠不夠強大,可有一定,他能做到,有他在瀛姝的身邊,隻要一息尚存,就絕不會讓瀛姝受到傷害。
“鬼宿君殿下怎麼獨自喝起悶酒來?”
南次轉過頭,看見司空木蛟和客曹令一同進入了小廳。
“今日在尚臣府,酒沒有飲得儘興。”南次看著司空木蛟因為無法擺脫客曹令頗有些鬱怒的神色,笑得露出了牙齒“三兄看來也沒儘興,來
來來,喝上幾盞消消氣。”
客曹令……
酒宴被擾又不是大尚臣情願的事,怎麼還氣上來了呢?
“大尚臣今日當場質疑是我們主導了行刺西平長公主,這豈不是血口噴人?方才客曹令可是盤查過了,我們帶來的使衛,除去隨護尚臣府的人之外,可都沒出使驛一步!”三皇子坐下來,伸手接過南次遞來的酒盞,一飲而儘“客曹令現還跟過來,莫不是還想盤問我與五弟?”
客曹令都已經往下坐了一半了,又尷尬的直起膝蓋來“長公主險些遇刺,剛才下官隻是循例核查,豈敢冒犯兩位殿下?下官惹得殿下不愉,該自罰一杯。”
見這人暫時趕不走,三皇子心頭更惱火了,他可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司空南次呢,雖然今晚怎麼都有機會,可早些問清楚早些踏實,心裡不踏實,哪裡還吃得下晚飯!
“客曹令,到底今日是怎麼個情況,有幾個刺客?居然在青天白日膽敢行刺北漢的長公主?”南次倒是心平氣和。
客曹令才能穩穩坐下來“刺客大概有十幾人,使了飛爪,先毀了長公主的車輿,好在長公主出行,帶的護衛也多,上京又對弩箭管控得一貫嚴格,刺客不可能私攜弩箭入京,隻有刀劍為武器,並未得逞。”
“看來這些刺客劍術刀法普通啊。”南次微微一笑。
客曹令……
“西平長公主屢番對我朝的左副使不敬,為了兩國邦交的
大局,我也不能親手教訓西平長公主,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我隻覺興災樂禍。”
客曹令就更尷尬了。
西平長公主遇刺,無憑無據的情況下,怎麼也怪罪不到東豫使臣的頭上,且長公主不敬使臣在先,確實也不能強求使臣尊重她,可東豫這位五皇子殿下對長公主毫發無傷的結果一臉遺憾的模樣,真的好麼?
“我朝的公主,可從不敢如此跋扈蠻橫,左副使在建康宮,可都未曾受過哪個公主如此的氣辱,慢說五弟惱火,便連我,也想出手教訓西平長公主!客曹令,如果我等真想取西平長公主性命,就不會隻毀掉長公主的車輿了!”三皇子也當場撂了狠話。
客曹令頓覺如坐針氈,訕訕不知如何回應才好。
“就這日這場事故,我正好想和三兄商討商討,客曹令也想參與麼?”南次問。
客曹令覺得自己再繼續待下去,有可能連客曹令這個官職都要保不住了,趕緊的起身告辭,甚至極其主動的,把小廳裡的仆婢都帶了出去。
東豫這兩個皇子不傻,根本不可能去行刺長公主這麼個無足輕重的人,再說就算是他們主導,如今也不可能當著耳目的麵商量如何善後,與其聽牆角,還不如緊盯著他們的行動,才有望查獲東豫的諜間密署。
聯絡諜間,總歸得派遣人手出使驛,至密署,使團的人總不可能長著翅膀,趁深夜飛出使驛去。
客曹令一點
都沒注意,小廳外的樹梢上,站著一隻小小的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