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那的確是愛, ”任玄顧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爸爸你愛著父親,那就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事。”
“最好的事?”顧方圓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果硬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和你父親彼此相愛,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吧。”
“的確如此。”任玄顧深以為然, 深表認同。
或許逛一逛真的能夠讓人心情愉快。
顧方圓與任玄顧踏上返程的汽車的時候,已經將來時的苦悶排解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風平浪靜。
譚申沒有通過任何途徑出現,仿佛已經“想開了”、不願意再打擾了似的。
顧方圓並沒有那麼樂觀,他了解譚申, 譚申真正想要放棄的時候,不是這副模樣的。
當年, 讀高中的譚申想要參加一個去外地的夏令營, 因為他是高中的優等生, 可以獲得一個非常大的折扣,半個月的夏令營,隻要兩千塊錢。
那個夏令營內容非常豐富, 他可以接觸到很多的名校老師,參與很多未來專業的實踐。
譚申的家庭出得起這筆錢。
畢竟譚家老大買的跑鞋一雙要一千多塊, 譚家老三的補習費,一個月要五千塊。
譚申極少向譚家人要錢。
顧方圓隱隱約約也察覺出了什麼,主動對譚申說:“譚申, 錢我幫你交了, 你要實在過意不去, 當我借你的。”
譚申搖了搖頭,說:“這件事我自己解決, 放心吧。”
距離繳費的截止日期還有十天。
譚申的情緒沒什麼變化,該笑笑,該陰人陰人,課堂上的筆記照舊記錄得一絲不苟,每天甚至還記得給顧方圓帶一杯冰鎮檸檬水。
然後在繳費截止的最後時間過去後,譚申笑著對顧方圓說:“我試過了,但他們並不願意為我付這兩千塊錢,這筆錢,可以用在他們大兒子的球鞋上,可以用在他們小兒子的補課費上,唯獨不能用在我身上。”
顧方圓的第一反應是生氣,他憤怒於譚申即使這樣了,也要瞞著他,為了防止他幫忙繳費,竟然直到時間截止了,才告知了他的窘境。
第二反應則是心疼。他知道譚家父母一貫偏心,但也沒料想到對方能偏心到這個地步。
他一把抱住了依舊在笑著的譚申,他說:“我也不去了,我要陪著你。”
譚申拍了拍他的後背,說:“去吧,帶著我的份去看看、去體驗。”
顧方圓最後還是去了夏令營,等他回來的時候,譚家父母苛待孩子的故事已經在學校裡蔓延。
一年後,他們竟然出了譚申大學第一年的學費、生活費和畢業短途旅行的錢,而不是向早就說的那樣——讓譚申高中畢業去廠子裡做暑假工。
這件事,顧方圓不是從譚申口中得知的,而是從其他同學口中得知的——譚家父母應該是迫於輿論壓力而這麼做,而這份輿論的壓力,早在一年前就埋下了。
顧方圓忘不了譚申那時候決定放棄去夏令營的表情和眼神——
時間可以過得很慢,也可以過得很快。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周四,失蹤了好幾天的任聞正也終於有了消息。
“在候機。”
顧方圓打了電話過去,任聞正竟然接通了電話。
“我都以為你失蹤了。”顧方圓忍不住說。
“那就是失蹤人口回歸,”任聞正看起來氣色不錯,視頻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候機大廳,“明天見。”
第 52 章
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顧方圓刷著縱橫航旅的APP, 追蹤著任聞正的航班落地。
航班落地後沒多久,任聞正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到了,正走VIP通道, 你就在車裡,彆下來。”
“好。”
顧方圓打了個哈欠,他昨夜一直擔心會出意外, 幾乎沒睡,現在雖然是下午四點鐘,但他困得幾乎隨時都能睡著。
任聞正的電話讓他短暫地精神了一下,但又讓他的神經變得極度放鬆,本想著閉眼小憩一會兒, 但沒想到竟然直接睡著了。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等睡醒的時候, 他已經被剝光了, 正躺在任聞正的懷裡、躺在他們的床上。
床底的燈帶亮著, 任聞正閉著雙眼,呼吸綿長,似乎還在睡著。
顧方圓依舊覺得困乏, 他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任聞正的臉頰, 又摸了摸任聞正的身體。
然後他在任聞正的胳膊上摸到了一處傷疤。
他想打開燈仔細看看,但又舍不得吵醒任聞正,於是隻是輕輕摸了摸, 又抱住了任聞正。
顧方圓仿佛得了什麼皮膚饑渴症似的, 緊緊地摟著任聞正的身體, 在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後,又忍不住泛起困意, 於是閉上雙眼,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顧方圓再次睡醒,睜開雙眼,正對上的是任聞正的雙眼。
顧方圓沒說話,任聞正也沒說話,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然後默契地湊近,熟稔地開始接吻。
柔軟而舒適的被子成了一切動作的遮掩,隻有細碎的□□能夠泄露出他們正在做著多麼親密無間的愉悅情事。
等到雲雨止歇,顧方圓和任聞正十指相扣,看著同一塊天花板。
任聞正終於開了口:“餓了麼?”
“想在床上吃。”
“好。”
“孩子呢?”
“這個點他應該在睡覺,今天他上完補習班後,臨睡前還過來看了一眼,倒是粘人得很。”
“他這補習班上得也太多了。”
“我在他的這個年齡,一天隻能睡四個小時。”
“你是他父親,你努力的目標,難道不是讓孩子多睡幾個小時?”
顧方圓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任聞正低聲說:“兒子每天可以睡八個小時,可你隻心疼兒子。”
顧方圓被逗笑了,他側過頭,看向任聞正麵無表情的側臉,忍不住說:“你都多大了,他才多大,你是在和孩子吃醋麼?”
“是,”任聞正也側過臉,他們的臉靠得很近,但很默契地並不繼續靠近,“我很羨慕他能有很多的時間陪在你的身邊。”
“不是他時間太多,而是你太忙了,”顧方圓用很小、很小的聲音抱怨,“你走了快三個禮拜,我真的很想你。”
任聞正抬起手臂,搭在了顧方圓的腰上,像親人一般,安撫似的拍了拍。
“大少爺,對不起哦,”任聞正道歉的態度很誠懇,“我不該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消失不見,消消氣,好不好?”
“……沒關係的,”顧方圓感受到了腰間的熱度,不知道為什麼又紅了臉,“你是要去好好工作,也不是故意消失不見的。”
“怎麼脾氣又變得這麼軟,”任聞正喟歎出聲,用鼻尖碰了碰顧方圓的鼻尖,“你可以指責我,也可以大聲地抱怨,而不是輕而易舉地原諒我。”
“原諒你還不好麼?”
“不好,”任聞正很認真地說,“你的氣沒有撒出來,自己忍下去了,對身體不好。”
“也沒有很生氣了,”顧方圓實話實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可以依賴著你而活,但也不能離開你就變成了個廢物。有一點你說得很對,拒絕這種事,其實不太好讓彆人代勞,隻有我真正地拒絕了他,我才能從過去的那段關係裡走出來。”
任聞正歎了口氣,說:“但這個過程很痛苦,我原本可以不讓你那麼痛苦的。”
“總要解決問題的,”顧方圓像是在說服任聞正,也像是在說服他自己,“十年前沒說的告彆要補上,十年前沒解決的恩怨也要做個了解。”
“……我和我的工作人員,在十年前,有些做法很不對,”任聞正認錯的態度很好,“我並沒有告知你很多事,但卻做了很多事。”
“我沒有和你生氣,我很感激你,”顧方圓也抬起了手臂,摟住了對方的腰,“聞正,我原本是在桌沿的一個玻璃杯,隻差一步就會被摔得粉碎,是你用儘全力把我拉了回來,我怎麼會計較你救我的姿勢是否得體,救我的方式是否體麵、是不是光明正義?”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
“巧了不是,譚申也很愛做這種的設想,”顧方圓凝視著對方的雙眼,他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各種複雜的情緒,他分辨不出,但他知道他所有的情緒,都是因他而起,“任聞正,你是我的合法伴侶,跟你在一起的十年,我過得幸福快樂,這是既成事實,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人帶給我這樣好的十年,譚申也不可能。”
“你不愛他了?”任聞正看著他問。
“我愛的人是你。”顧方圓看著他回答。
任聞正不再說話,吻上了顧方圓的嘴唇——
他們饑腸轆轆地在床上吃了一頓飯,不知道算是夜宵,還是早餐。
吃過了飯,躺在床上,顧方圓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再看任聞正,任聞正也沒睡著,隻是他的睡姿比較規矩,動也不動,而他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不困麼?”顧方圓明知故問。
“不困,想看看你。”
顧方圓很喜歡這句情話,他摸了摸任聞正的臉,忍不住說:“好像瘦了點。”
任聞正“嗯”了一聲,說:“過幾天就漲回來了。”
顧方圓太喜歡任聞正了,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
任聞正的手不知何時扣在了顧方圓的腦後。
顧方圓的頭部比較敏感,笑著說了句“癢”。
任聞正“嗯”了一聲,手指穿入了顧方圓的發間。
“怎麼?”顧方圓問。
“想吻你。”
“那就吻。”
“但怕你會跑。”
“我不會跑,”顧方圓笑著說,“我愛你。”
第 53 章
任聞正回來了, 任玄顧的家長會自然要由任聞正參加。
顧方圓一個人待在家裡,但卻並沒有惶恐不安。
任聞正人回來了,最頂尖的安保團隊也跟著回來了, 任家整體的安保等級提升了好幾個級彆,現在即使他送顧方圓上學、送任聞正參加家長會,身後也跟著一排人。
任聞正溫聲詢問他:“會不會覺得有些拘束了?”
“不, 我覺得很安心,就是有點浪費安保錢。”顧方圓實話實說。
“不浪費,多用人,多提供就業機會。”
顧方圓被這句話逗笑了,他說:“你太擅長說話了。”
“是隻對你這麼擅長, ”任聞正吻了吻他的臉頰,“你是我永遠的例外。”
“你也是。”——
送走了自家的大任小任, 顧方圓回到了臥室, 打開了電腦。
昨天, 他小小地向任聞正告了Steven一狀,任聞正說交給他來解決,現在, “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他要來驗證解決結果了。
顧方圓吸了一口椰子樹,熟稔地登錄上社交軟件, 然後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了Steven發來了一長串道歉的消息,明確表示不會再用譚申做他參與編劇的任何作品,甚至他還發來了刪除譚申好友的截圖。
顧方圓有點想笑, 然後就真的笑了出來。
多可笑啊, 他和Steven多年的友情, 抵不過譚申出現的幾個月。
多可笑啊,打敗了他的譚申, 最終抵不過冰涼的利益。
為了金錢,為了未來,Steven又變得熱絡起來。
明明他們在一開始的時候,隻是趣味相同、三觀一致的朋友。
顧方圓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最後竟然懶得打字說什麼。
他的手指觸碰到了鍵盤上,回了三句話。
“不會真的讓你房貸還不上的。”
“我還是很生氣,但沒必要因為我生氣,就讓你更難過。”
“這些天寫了一些稿子,一會兒發給你。”
其實還寫了一句“你有把我當成真正的朋友麼?”,但在發出去前,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刪掉了。
顧方圓知道答案——“有的”。
但朋友做久了,有時候彼此之間的底線就變得很低,也會放在相對次要的位置上,畢竟——“我們都這麼熟了,你受點委屈沒關係吧?”。
Steven又發來了很多話,顧方圓沒什麼心思看,將文檔發了過去,匆匆回了句“有事,我先下線”,然後退出了軟件。
他剛退出軟件,手機的新聞推送推來了一條新聞《網絡歌手鬆柏楓城體育館開唱,神秘麵容驚豔全場……》。
顧方圓隨意點開了它,在界麵緩存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鬆柏是譚申的“藝名”。
他想要關掉界麵,但映入眼簾的是譚申極富有衝擊力的、畫著舞台妝的臉。
——怪不得這些天消失了,原來去開演唱會去了。
顧方圓點了×,沒有再繼續看下去。
他對譚申開演唱會的情況其實是有一點好奇的,但再看下去,就是對婚姻和家庭的不尊重了。
顧方圓本質上是一個道德感和秩序感非常高的人,有的事可做可不做,那他選擇“不做”——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譚申的臉。
在那場演唱會後,譚申的資訊席卷了各大社交軟件和各類常用的APP。
“譚申”這個名字正式取代了“玄古”,正如他的身份也從“網絡歌手”轉為了“歌手”。
他的熱度非常高,高到即使在街頭喝杯咖啡,都能衝上熱搜,網友們紛紛呼籲他開通V博。
譚申也真的開通了V博,但第一條V博的內容就是:“承蒙各位厚愛,但我有一個喜歡了十多年的人,我與各位的所有交流,都以這一點為前提,希望我們都不會越界。”
這條V博收獲了很多好評。
譚申被網友們誇讚“有擔當”、“了不起”。
顧方圓則是關了新的推送,然後抬頭看任玄顧站立提筆寫毛筆字。
“累不累”顧方圓近乎溫柔地問。
“不累,爸爸,你去玩一會兒吧,不用一直陪著我。”任玄顧運筆如行雲流水,寫完了一行字,才略停了停,抬頭看向顧方圓。
“我想多陪你待一會兒,”顧方圓眨了眨眼睛,“兒子,你好厲害,寫毛筆字的模樣真帥。”
“爸爸要一起學麼?”
“不不不,大可不必,看你學都覺得累。”
任玄顧笑了笑,重新開始練字。
“今天天氣很好,爸爸怎麼不出去玩呢?”
“出門的話,可能會看到不太喜歡的廣告。”
“上次父親說可以全都撤下去,您沒同意。”
“我和譚申之間雖然有私怨,但沒到深仇大恨的地步,我沒理由斷他財路。”
顧方圓上次出門的時候,在經常逛街的那條路上,每走幾步路,就會看到一張屬於譚申的廣告照,他雖然不至於厭惡,但的確很影響心情,於是匆匆逛了逛就回家了。
“有時候,讓你不高興的事物,在不違法的前提下,可以選擇讓它消失的,不必太在意旁人的感受。”
“算了吧,我不能接受這種事,”顧方圓歎了口氣,“人和人之間是平等的,我不願意以權壓人。”
“但您也不能總不出門。”
“娛樂圈的流量一陣一陣的,過幾個月,他的那些宣傳照就會被新的照片替代了。”
“會麼?”
“怎麼不會?你對他評價還很高?”
“那張臉,長得的確美麗。”
任玄顧一本正經地說,顧方圓被逗笑了,等笑夠了,他也一本正經地回答:“你父親在我心中更儒雅清俊、成熟迷人。”
“這種情話可以去和父親說。”
“你父親要上班,”顧方圓哀怨地歎了口氣,“什麼時候你長大了,我就可以和你父親全球旅行、去過二人世界了。”
“那我寧願一直長不大……”
任玄顧的聲音很輕,顧方圓沒聽清,不由問:“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去看電影吧,我還要再練一會兒。”
“我就在這裡看電影,我帶耳機,行不行?”
“行。”——
顧方圓看了一會兒電影,邊看邊吃酸甜口的小西紅柿,等電影看得差不多了,他伸手去拿小西紅柿,才發現盒子不見了,再抬頭,就發現任玄顧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練字,把宣紙和毛筆都收好了,現在已經拿著自己吃了一多半的水果盒慢慢吃。
顧方圓忍不住笑了,退出了視頻軟件,扯下了耳機,說:“好吃麼?”
“味道還不錯。”
顧方圓從軟塌上下來,走到了任玄顧的身邊,提議:“我們一起出門玩兒啊?”
“去哪兒?”任玄顧托著自己的下巴,給自己擠出了一點點嬰兒肥,“爸爸來定。”
“去遊樂園吧?”
“好。”
“要不要清場?”
“你想麼?”
“……我們買快速通過卡,那樣可以少排隊,但是不清場,行不行?”
“行。”
第 54 章
他們出門前, 任家的保安隊已經整裝待發了,顧方圓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三十號人,欲言又止, 止又欲言,最後還是任玄顧看不下去了,提議:“楓城很安全, 今天我們不帶保安了,讓幾個人便裝守在旁邊,就我們兩個人出去玩兒。”
顧方圓歎了口氣,說:“我總有一種不帶人,會碰到他的不祥預感。”
“碰到就碰到了, 剛好父親也回來了,大不了一個電話讓他過來解決問題。”任玄顧微笑著給顧方圓出主意, 看起來並不怎麼在意任聞正的死活。
“……”
可真是任聞正的好大兒。
顧方圓腹誹了一句, 拉著任玄顧的手說:“走吧, 我們去遊樂場。”
顧方圓向前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對保安隊長說:“你們大部分人留下,留幾個人便服隨行, 這主意是我出的,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是, 顧先生。”
“爸爸,是我出的主意。”
“是你看我為難,才幫我出的主意, 一人做事一人擔, 沒有拿孩子的孝心做自個擋箭牌的道理。”
任玄顧沉默了一會兒, 說:“我有些同學,從很小的時候, 就很習慣做這種事,但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為你做過什麼。”
“父母養育孩子,是希望孩子能夠茁壯成長、天天成長,怎麼會想要利用孩子去達成什麼目的呢?”顧方圓是真的不明白。
“他們是他們,爸爸是爸爸。”
“對,我和你父親都很愛你,我們不會傷害你,你不需要為我們做任何事。”
任玄顧笑了笑,沒說話,他好像總是這樣,明白很多,但不願意輕易點出。
顧方圓沒有注意到任玄顧的笑容,昨天他和任聞正鬨得太晚了,他有些困,在去遊樂園的車上睡著了——
周末的遊樂園人很多,好在顧方圓還記得換票入園流程,他把一遝快速通行卡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任玄顧,一份留給了自己。
任聞正看了一眼入園流程,問:“父親你來過這裡?”
“來過,以前和你父親做……”顧方圓將“做朋友”這三個字咽了下去,換了一種說法,“以前和你父親曖昧不清的時候,他帶我來過。”
“他沒包場?”任玄顧很意外。
“是我請他啦,那天的人和今天一樣多。”
“你也買了兩套快速通行卡,你一份,他一份?”
“嗯。”
顧方圓回想起十年前,在他要離開申城、回到楓城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楓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顧方圓原本要回申城的,但他想到沒過幾天他就會徹底回去了,而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請任聞正好好玩一場。
他就改變了回去的決定,轉而約任聞正出來,一起冒著小雪到遊樂園玩一圈。
因為下雪,很多刺激的項目都被迫中止,但絲毫影響不到顧方圓的好心情。
遊樂園當天安排了許多精彩有趣的表演和互動活動,連售賣的各種食物都格外好吃。
早在入園前,顧方圓就和任聞正約法三章。
“今天隻能讓我花錢,你不準付賬。”
“好。”
他們瘋玩了一整天,而矜貴的任聞正竟然會和他一起吃小吃。
顧方圓還記得他買了一碗油茶麵,剛吃了兩口,就察覺到任聞正在盯著他。
顧方圓有些不自在,他說:“我幫你再買一碗?”
任聞正搖了搖頭。
“那我幫你拿個勺子?”
“不用那麼麻煩。”
任聞正很自然地伸出手,接過了顧方圓手中的油茶麵,貼著塑料碗邊嘗了一口,又遞了回去。
顧方圓有點尷尬,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吃這碗油茶麵,但任聞正攬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有些著急似的,說:“風暴那個項目的快速通行卡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快一些吧。”
顧方圓被他的話語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不再糾結這一晚油茶麵的事,而是和他一樣加快了腳步。
他們初始還是快步走的,很快就變成了小跑,跑著跑著,顧方圓才發現任聞正牽住了他的衣袖,乍一看,像是牽手似的。
“……你怎麼拉著我啊?”
“人太多,怕和你跑散了。”
“不是有電話麼?”
“如果跑散了,再重聚,需要太多時間了。”——
顧方圓從回憶中回過神,他很自然地牽上了任玄顧的手,說:“人太多,我們不要走散。”
“好。”
遊樂園新上了不少項目,顧方圓和任玄顧玩得很開心,他們在去下一個項目的途中,路過了遊樂園的一處掛許願鎖的許願牆。
“爸爸,你和父親掛過願望麼?”
“掛過。”
“十年前?”
“嗯。”
“你還記得掛在哪裡了麼?”
“還記得,不過十年了,應該已經都收走了吧。”
“我想看一看,說不定,沒收走呢?”
“好吧。”
“不是這麵牆,應該是後麵那麵。”
顧方圓拉著兒子的手,踩著落下的樹葉向那邊走。
他記得那時候許願牆剛剛開設,遊樂園定了128元一隻鎖的高價,以至於通往許願牆的雪地上隻有一個人的足跡。
“看來今天這裡隻有一個人來過。”顧方圓忍不住感歎。
“現在我們來了。”任聞正笑著說。
依舊是顧方圓出錢,他買了個許願鎖,上麵刻得是“萬事順遂、吉祥平安”,落款是他和任聞正的名字,以及他們掛鎖的日子,都是用激光雕刻的,費不了多少時間。
原本他是想買兩個的,他一個,任聞正一個。
任聞正卻堅持自己的鎖自己買,要麼就兩個人湊合湊合放在一起得了。
買鎖的工作人員也跟著幫腔,說來的兩個人,都是掛一隻鎖的,從來都沒有分開掛的道理。
顧方圓就隻買了一隻鎖。
他還記得,他那時候原本挑了個位置,正要掛上,站在一邊的任聞正卻突然說:“鎖給我吧,我找到了一個更好的位置。”
顧方圓對位置也沒什麼強求的,順手遞了過去,任聞正掛好了,鎖上了鎖,他們也就離開了。
時隔多年,顧方圓還記得大概的位置,他先是找到了自己原本想掛的區域,發覺那邊竟然還掛著十年前的旁人的鎖,有些高興。
然後他走向了十年前任聞正站著的方向,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他和任聞正的鎖。
他的嘴角原本是微微翹起的,也抿直成了一條線。
他看到了一把鎖。
鎖上寫著他的名字,在他的名字的身後,寫著“譚申”兩個字,時間竟然和他與任聞正遊玩遊樂園的日子是同一天。
——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麼?
顧方圓低頭看了一眼許願鎖上的祝福,又意識到,那並不是巧合。
少年時的譚申為他過十八周歲的生日,他那時就祝福他“往後餘生,所得皆所願”。
顧方圓的大腦仿佛被重擊了一下。
他抬起頭,然後發現自己和任聞正的鎖端端正正地掛在了這把鎖的上麵。
那些被忽視的細節,一個接一個地湧現。
——“你不回來?”
——“嗯,反正過幾天就要回來了嘛,聽說,楓城這邊周末會下初雪,我想去遊樂園。”
——“不會是陪你那位朋友去吧?”
——“不會,我自己去。”顧方圓原本想說實話,但話到了嘴邊,又變了個模樣,他實在不想再和譚申因為任聞正而爭吵了,說個無傷大雅的謊言,應該沒什麼吧?——
“爸爸?”任玄顧喊了一聲顧方圓。
顧方圓回過神來,他像過去的任聞正一樣,側過頭對任玄顧說:“找到了,有點高,我拍張照片,你不用過來看了。”
顧方圓邊說邊拿起了手機,拍了那張照片,發送給了自個兒子。
任玄顧很聽話,他隻站在了原地,收到了照片後,甚至提議:“我們先回家吧。”
“再玩一會兒,”顧方圓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毀了兒子出門遊玩的性質,“我們去坐旋轉木馬吧。”
“好吧,爸爸。”
顧方圓邊走邊低頭和任玄顧溫柔地說著話,大腦裡卻像放電影似的,回憶起了更多的細節。
他記得,那天的任聞正好像總是會做一些曖昧不清的舉動,甚至會靠近他,幫他整理頭發的鬢角。
他記得,那天的任聞正好像總會對他說“看這邊”、“我們快一點走,要來不及了”。
他記得,那天的任聞正很溫柔地對他說:“回到申城後,不管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都要記得給我打電話,過段時間,我也會去申城看你的。”
幾天後,他拖著行李箱回到了申城,譚申在火車站接他。
譚申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探究和複雜。
“怎麼這麼看著我?”顧方圓笑著問。
“隻是以為你會留在申城,沒想到,你竟然會回來。”這話譚申說得硬邦邦的。
“你在申城,我怎麼舍得去其他地方啊。”
顧方圓話語帶了幾分撒嬌。
“是麼?”譚申輕輕地說,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在顧方圓。
但他沒有等顧方圓的回答,隻是說:“走吧,我們一起坐地鐵回去。”
“我打車吧。”
譚申看起來很想說些什麼,但最後說出口的是:“隨便你。”
第 55 章
顧方圓和任玄顧又在遊樂場玩了兩個多小時, 然後才踏上了回程的車輛。
車輛剛剛起步,顧方圓的手機就震動了一瞬。
他取出手機,發現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消息。
“我今天跟了你一路, 像十年前那樣,你看到了那排許願鎖,你猜到什麼了, 對吧?”
顧方圓原本不想回複這條消息的,但鬼使神差地,他還是回了。
“十年前,你本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現在我麵前,甚至可以質詢我為什麼騙你。”
“那時候的我很自卑, 我沒有把握能比得過你的‘朋友’,也沒有把握你會選擇和我走。”
顧方圓看了這句話, 深吸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 才回他:“可能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但我現在已經結婚了,我愛的人是我丈夫, 希望你早點想開,不要再執著了, 這樣的話,對我對你都好。”
感情是感性的,而非理性的。
並不是糾正了過去的某個環節, 解開了某個時間段的誤會, 就能瞬間拉滿進度條, 立刻變得深愛對方。
如果把過去的一切全都剖開了,分辨得清清楚楚, 那又能怎麼樣呢?
能改變他結婚了、結婚了十年了、現在過得很幸福的事實麼?
譚申在做一件徒勞無功的事。
顧方圓看得很清楚,他想讓對方放棄,並不隻是為了他自己的安穩生活,或許也有那麼一些對譚申的“於心不忍”——
譚申回了條消息。
他說:“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哪種方式是對我好。”
顧方圓沒說話,他把譚申的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車輛很快就駛回了任家,顧方圓下車的時候,發現任聞正竟然站在他的車門邊。
“今天下班這麼早?”
任聞正“嗯”了一聲,熟稔地抱了一下顧方圓,才說:“原本想去接你們,底下人說你們已經在返程的路上了,就出門迎一迎。”
“就是去遊樂場逛了一圈,”顧方圓麵色如常,甚至話語的尾端還帶了一點喜悅的勁兒,“孩子玩得很開心,我也玩得很開心。”
“開心就好,回來吃飯吧。”
“好。”
顧方圓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決定,他不準備問任聞正當年在遊樂園發生什麼。
因為如果任聞正欺騙他,他會感到難過。
而如果任聞正實話實說,他們之間的相處會多一層隔閡。
即使顧方圓明確表示他並不在意過去的事,任聞正也未必真的相信——更何況,他算不上是完全不在意。
目前的線索拚出來的真相,是任聞正的確有意地破壞他和譚申當年的感情,而當年譚申一遍又一遍地私下裡指責任聞正,竟然不是因為嫉妒心作祟、突然發了神經或者試圖傷害顧方圓,而是因為任聞正的確稱不上什麼“正人君子”。
隻是當時他也不怎麼相信譚申了,便覺得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
顧方圓無聲地歎了口氣。
都過去了,還要怎麼辦呢?——
晚餐是久違了的烤肉。
一家三口吃得很高興。
等吃過了飯,顧方圓去畫畫,任聞正去加班,任玄顧則是去補課。
顧方圓的思緒很亂,最後畫出來的成品竟然還差強人意,他將畫交給了底下人,讓對方幫他去裝裱起來,他自個則是洗了手,換了身衣服,直接去了任聞正的書房。
任聞正正在開遠程會議,但不慌不忙地對鏡頭說了句:“休息十分鐘,我伴侶來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靜音了自己,從書桌後麵繞過來,走向了顧方圓,問:“怎麼了?”
“沒什麼事,就是路過你書房,想來看看你。”
任聞正湊近了顧方圓,凝視著他,說:“有遇到什麼不開心的?”
“沒不開心,”顧方圓沒有避開任聞正的眼睛,回看了回去,“隻是突然想到我們都結婚快十年了,有些感慨。”
“過段時間,我們舉辦一個小型宴會,慶祝我們的結婚十周年,好不好?”
“好。”顧方圓沒有理由不答應,“不要弄得太奢侈,小範圍搞一搞就行。”
“聽你的,要不要親一下?”
“你隻暫停了會議十分鐘,”顧方圓的手指勾起了任聞正的西裝領帶,“時間不太夠,睡前再親吧,好不好?”
任聞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了一下顧方圓的額頭,然後笑著說:“我偏要親,圓圓要打我麼?”
“打你哦。”顧方圓用拳頭輕輕地捶了一下任聞正的胸口,“好了,去忙吧。”
顧方圓鬆開了勾著任聞正領帶的手指,任聞正看著他笑,等時間差不多了,才戀戀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電腦前。
顧方圓衝他揮了揮手,離開了他的書房,順便關上了門。
他的心情好了一點,轉過頭又去看自個兒子。
任玄顧正在上拳擊課,他悄悄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悄悄地離開了。
他的心被他的伴侶和孩子裝得滿滿的,他想,他總歸是幸福的——
手機上依舊有來自“鬆柏”的推送消息,不過顧方圓設置了屏蔽詞,至少可以屏蔽掉一大半消息,但偶爾也難免會有漏網之魚。
顧方圓選擇了一鍵清除,然後登錄手遊打了一會兒單機遊戲,遊戲正玩得上頭,任聞正就回來了臥室。
顧方圓一邊打遊戲一邊說了白天和Steven聊了幾句的事,任聞正聽了聽,提議可以與Steven解約,組建更專業的運營團隊運營顧方圓編劇的作品。
“算了,還是繼續合作吧,一來是熟悉了,二來也不能真的讓他失去重要的資金來源。”
“但你說了,不準備再拿他當朋友了。”
“我也不想斷他財路,先這麼謹慎觀察吧,如果他不再犯錯,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派個人監管那邊。”
“好,”顧方圓歎了口氣,退出了遊戲,“我總是這麼心軟,是不是不太好?”
“從商業的角度來說,是不太好,但從伴侶的角度來說,我認為你的性格很寶貴,這個世界上虛偽而心狠的人已經夠多了,我愛你的心軟和善良。”
“不嫌棄?”
“不嫌棄。”
顧方圓莞爾一笑,說:“你總是這樣,包容著我,寵溺著我。”
“我樂意做這些事,我愛你。”
顧方圓湊過去,也突兀地親了一口任聞正的嘴唇。
“我很幸福,為你所愛。”
第 56 章
周太太約顧方圓出門玩。
顧方圓已經拒絕過幾次了, 再拒絕就不太合適了。
他們約在了一家美容店。
兩個人一起躺在相鄰的床上做護膚。
顧方圓一開始來這種店的時候還有些手足無措,不過五年過去了,他已經比較鎮定了, 甚至對流程倒背如流了。
顧方圓閉著雙眼,任由美容師在他的臉上塗抹冰冰涼涼的麵膜。
周太太問他:“家裡的麻煩解決了?”
“沒有完全解決,”顧方圓實話實說, “還挺棘手的,不說我了,你怎麼樣?”
“我上次聽你的,把我前男友要回來的事告訴徐明昊了。”
“然後呢?”
“我差點沒死在床上。”
“噗——”顧方圓難掩驚愕,又匆忙提醒, “還有人在呢。”
“放心,這裡的美容師嘴都很嚴, 不會對外瞎說。”
“徐明昊這麼……吃味?”
“誰知道他抽什麼風, ”周太太嗔怒說道, “第二天還陰涔涔地跟我說,讓我彆想離婚,這輩子下輩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哇——”顧方圓忍不住發出讚歎, “好霸道總裁的發言。”
“我讓他有病吃藥,他就老實多了。”
“那你前男友呢?最後沒見成?”
“見了一麵, 徐明昊陪我一起見的,徐明昊的手一直摟著我的腰,全程也是他話最多。”
“……你看到他還有那種以前的感覺麼?”
“誰?”
“你前男友。”
“那天見麵幾乎沒怎麼看他, 徐明昊的手一直放在我身上, 我又在頭一天晚上被他搞得四肢酸軟, 實在沒什麼精力回憶過去。”
“你前男友也很老實?”
“他不敢不老實,徐明昊當著我的麵, 給他爸媽打的電話,一副天涼王破的架勢,坐下來一口一個姐姐,再一口一個姐夫,連看我都不敢看一眼。”
“噗……”顧方圓忍俊不禁,“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笑,但實在忍不住。”
“笑吧笑吧,”周太太看起來也無奈極了,“實不相瞞,我自己一想起這件事,我都想笑。”
顧方圓笑夠了,忍不住說:“這麼看來,你先生還是很愛你的。”
“嗯,多少有些愛的,”周太太長長地歎了口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當年第一次怎麼懷孕的事?”
“沒說過,我也隻聽到些風言風語。”
“我那時候沒想結婚,和徐明昊交往也隻是應付我爸的緩兵之計。”
“嗯。”
“我和徐明昊約法三章,這一年的時間裡,他假裝我的男朋友,等期限到了,我堅決不嫁,那我們周家是過錯方,作為補償,幫助他複仇徐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答應了?”
“他答應了。”
“那你怎麼……?”
“酒後亂性,”周太太語氣裡滿是懊惱,“我去申城旅遊,他剛好要回申城處理些事,他頂著我未婚夫的名頭,我陪他一起回去,這樣他也安全。”
“然後呢?”
“我半夜想起前男友了,想去酒吧喝酒,他說他不放心,非要和我一起去。”
“然後就酒後亂性了?”
“人喝醉酒了是軟的,除非酒裡有東西。”
“徐明昊給你下藥?!”
“他倒也沒那麼齷齪,隻是那天吧台的調酒師看我們是同行的,問了句我們之間的關係,徐明昊沒吭聲,我看他模樣可憐,就回了句未婚夫妻。”
“調酒師就幫我們調了兩杯酒,順便推薦了下酒吧樓上的房間,說隔音很好。”
“那兩杯酒很漂亮,我其實已經喝了幾杯了,但沒忍住,沒顧徐明昊的阻攔,直接端起一杯酒、一飲而儘。”
“徐明昊有點猶豫,我還對他說,要不你那杯酒我喝了,他聽了我這話,他也喝了。”
“……然後呢?”顧方圓已經聽出了好幾處不大對勁的地方。
“我斷片了,再醒來的時候,我和徐明昊就在一張床上了,徐明昊說結婚吧,我說我沒有第一次情節,也不喜歡他,但是誰能想到,就那麼一次,竟然懷孕了。”
“……酒裡的藥是不是徐明昊下的?”
“不是,是調酒師為了增加酒吧的業績給情侶或者夫妻加的助興劑,合法的。”
“那徐明昊……”
“他猶豫喝不喝酒的時候,應該已經知道杯裡的酒有問題,而我耿耿於懷的,是他貪圖我的錢和我丈夫的位置,現在才知道,他還貪圖我這個人。”
“多少有些真心。”
“但這樣的開始太糟糕了,實話實說,要不是因為這一場酒後亂性,我們未必會在一起。”
——其實我也是因為酒後亂性才和任聞正在一起的。
顧方圓腹誹了一句,沒敢真說出口,畢竟當時周太太問他和任先生的感情史,他一口咬定的是自由戀愛、順理成章在一起的。
“話說回來,那酒吧在申城還挺有名的,叫什麼來著,哦,對,邂逅,他家的招牌五顏六色的,附近還有一家特彆好吃的飯店。”
顧方圓的大腦“轟——”地一下,仿佛在一瞬間被炸開了。
周太太的聲音依舊響在他耳側:“顧方圓,你去過那個酒吧麼?”
“沒去過,我晚上不太愛出門,也幾乎沒泡過酒吧。”
——去過,顧方圓晚上的確不太愛出門,但那天因為收到了譚申和那些男孩的照片,顧方圓實在太難過,不想再待在宿舍。
那天,任聞正風塵仆仆地從楓城趕來申城。
他們一起逛了一天,晚上吃了一家很好吃的飯店,然後,飯後溜達到了一家帶著霓虹燈牌的酒吧的門前。
那家酒吧的名字就叫“邂逅”。
顧方圓和任聞正一起進了酒吧,酒吧的人很多,包廂和卡座都沒有位置,最後兩人隻好坐在了吧台旁邊。
陸陸續續有人來搭訕任聞正和顧方圓,任聞正抬起手摟著顧方圓的肩膀,對他們說:“這是我男朋友。”
吧台後麵的一個調酒師笑著問他們:“嗨,要不要試試我新調好的雞尾酒。”
顧方圓沒來得及拒絕,任聞正則是沉默著、沒有拒絕,調酒師開始花裡胡哨地甩動作調酒。
他調出來一對很漂亮的雞尾酒,放在了顧方圓和任聞正的麵前,擠眉弄眼,說:“送給你們這對情侶。”
任聞正從容不迫地拿起了一杯,嘗了嘗,又放下來了。
顧方圓問他:“好喝麼?”
任聞正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你今晚已經喝得夠多了,一會兒我該送你回去了。”
“好喝麼?”顧方圓又問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