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小霸王(1 / 2)

雍正六年,初秋。

稻香村,賈珠倚躺在鋪了幾層軟被的羅漢床。

麵色頹白,眼下發烏,行將朽木,仿佛要被黑白無常勾走了似的。

王夫人、王紈見狀,一同用帕子抹著淚。

這可如何是好?大哥兒自幼便是個聰慧的,哪怕幾次進學考學都未中,可他還未至弱冠,來日未必不能一舉奪魁。

可奈何,一場小病怎麼帶出來大哥兒的夢魘之症了呢?

賈珠不停地弱聲念叨著:我中舉了,我中舉了,哈哈哈哈!

李紈抱過丫鬟手裡尚才一歲的賈蘭,俯下身子垂泣:大爺,瞧瞧咱們的蘭兒吧。他才一歲,你要拋下我們娘兒倆去了嗎?

王夫人哭的心口直悶不過氣兒,拍了拍胸脯子,向外望去,賈政還沒來。

她側頭,問向旁邊的金釧兒:大老爺呢?

金釧兒神色猶豫:大老爺,大老爺他在周姨娘處呢,彩雲去請了。

王夫人本就鬱鬱寡歡,此刻更恨不得扒了周氏那賤人的皮。她穩了穩心神,此刻更重要的還是珠哥兒。

她繼續問道:大姐兒呢,從宮裡捎回信來了沒?有皇後娘娘的臉麵,想必能請的動太醫。

金釧兒更是垂了睫,小臉梨花帶雨:沒呢,整整一周了,大姑娘並未拖人捎信兒回來。

金釧兒也極鬱悶。本來珠大爺說了,他一朝奪魁甲,便收她進房裡,消了奴籍。以後生了哥兒,便抬做姨娘。

可如今,這可怎麼是好啊?

***

永壽宮裡極熱鬨,太子攜了太子妃同子女入宮麵見皇後娘娘。

四年前,太子妃琅華有喜。九月後,誕下大清的嫡長孫。雍正大喜,賜名永璋。

剡上為圭,半圭為璋。六國禮器之一,昭示著身份貴重獨特之意。

宜瀾顛了顛懷裡酣睡的永璋,看向大了肚子的琅華:這幾日永璋可乖?你懷著孕,有什麼事交給底下的人做就行。

宜瀾笑著搖頭:額娘,兒臣無事。側福晉幫兒臣料理事務,爾雅幫著看護弟弟,兒臣倒是清閒。

庶福晉陳氏溫順又跟著她學了些府內的事務,琅華便和弘暉提議,抬了她為側福晉。

而鐘氏和永璿在得知琅華生了東宮嫡子後,便也偃旗息鼓了這些年,全然消了曾經的傲氣。

爾雅在旁坐著,聽見額娘誇讚自己,羞澀地垂睫笑著。小姑娘已是十四的豆蔻芳齡,如花苞似的嫩滴滴的。

與其樂融融的氣氛不同的,是隔了山嵐色帳幔,在內殿裡苦苦執筆,被要求寫著《列聖遺訓》的倒黴蛋弘景。

弘景偷偷地用毛筆畫著雍正養的從西方進貢來的波斯貓兒,突然手一滑。

筆啪嗒一聲落地了。

宜瀾向內看去,春蘭了然掀了帳幔查看,看向弘景筆下的畫,眸裡閃過笑意。

弘景低聲哀求:春蘭姐姐,彆告訴額娘,我馬上寫。

弘景如今已過六歲生辰,口若朱丹,眉目俊秀若昆山碧玉,身子也抽條,更加挺拔了。

早不再是從前奶乎乎的小娃娃了。

春蘭恍惚,八阿哥生得愈發好了,遠比主子和太子爺更加容貌昳麗。

弘景表情懇切,春蘭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出了帳幔又回了宜瀾身側。

宜瀾瞥了眼帳幔,瞧見春蘭無奈哂笑的表情,便知道小人兒乾了什麼。

她頗為頭疼,奈何顧及睡沉了的永璋,低聲斥責弘景:滾出來,成日裡沒點兒正事。

被嚇得一激靈的弘景悄悄地探了半個頭,弘暉和琅華忍俊不禁地看向瑟縮的幼弟。

說起弘景,真是讓弘暉也很是頭疼。作為嫡幼子,也是自己唯一的同胞親弟,弘暉很是疼愛和重視弘景。

弘景剛剛兩歲時倒也乖覺,識字讀書,啟蒙的也很快。可怎麼越長大,越厭惡學禮識書了呢?

弘暉若批評他,弘景也不犟嘴,隻委屈巴巴地用水做的眸子盯著你,直到連弘暉都忍不下心去再批評時,弘景才笑著繼續去招貓鬥狗。

弘景黏在弘暉身邊撒嬌:大哥,我想去東宮住一陣兒。

宜瀾冷笑,她怎麼會不知道兒子那些小心思。琅華心軟又愛孩子,一聽弘景說什麼,便順從溺愛他。

她指著弘景:乖乖拿出《策論》來仔細背著,上次背到了第七篇,今日繼續。

額娘。弘景小聲埋怨著。忽然他眼珠子滴溜一轉,想起了什麼,連忙起身作揖:額娘,兒臣突然想起來七哥今日休息,尋我有事。

兒臣就先行一步啦——

伴隨著拉長的尾音,小人兒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的目光中。

宜瀾連忙在他身後喊道:彆去霍霍你皇阿瑪的貓兒了,尤其是普福狸。

造辦處給貓兒做了極好的處所,有飲水的用具,有吃食的用具,都是分開的,極為講究。

偏偏弘景瞧了一次後便瞧不上了,自告奮勇要給貓兒做一份更好的飲食設備,美其名曰說是孝敬皇阿瑪。

雍正聽了心裡甚是暖和,大手一揮,下令弘景一日的學業完成後,可以隨時去造辦處,派遣人協助製作新鮮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