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說,關裴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在她的視野裡,展堂的五官在慢慢凹陷下去,從立體變為扁平,眼珠乾癟成個黑點,兩頰是兩團特彆突兀的粉,嘴唇是一條線畫出來的朱漆。
那條朱漆一張一合的弧度越來越小:“關小姐……我、我還沒看見……”
他話還沒說完,身形一輕,似是要隨風飛走了,關裴想也沒想一把握住他的手,很奇怪很熟悉的觸感,和方才打紙人那一下的感覺一模一樣,她下意識往莫關山的方向看去,對方垂眼,錯開了視線。
不管是沒辦法還是不想幫,結果都是一樣的,她心下一沉,把目光轉回去,展堂的視線已經渙散,準確來說,是像破掉的氣球一樣扁平下去,關裴自知自己沒本事救他,緊抿著嘴唇,柔聲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沒事的,我抓著你呢,展堂,你想看什麼?回頭我陪你一起看。”
“……你不用安慰我了,關小姐,”事到如今,展堂好像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慘然一笑,“我……我之前看過一部小網劇,那鬼混在人群裡,都不知道自己是鬼,幫那群人一起掘自己的墓,我那時候還在想那家夥也太傻了吧,原來是真的不知道啊……”
“人鬼殊途,人想逃出去就不得不掘他墳,這樣才能破局,但那鬼也好可憐啊,一個人孤零零的過了那麼多年,還要被挖墳,我就在想,到底是誰做錯了呢?”
“編劇的錯,”關裴緊緊抓著他,隻感覺手裡的觸感愈來愈薄,“都是編劇的錯,乾嘛破局非得挖人家墳啊,我回頭就給他寄刀片。”
“謝謝你啊,關小姐……”展堂覺得自己的五官僵硬得木頭一樣,他想笑,但覺得太醜了,搞不好會嚇到關小姐,便作了罷,“我……”
他想說,關小姐,我對你是一見鐘情,真的。
好奇怪,紙人怎麼會有心。
可他那時候分明感覺到了左心口的位置有什麼在砰砰地跳動,他喜歡關小姐表現得應該挺明顯,就是沒親口說過,這會兒都要死了……也不是,他本來就是個死的,想到這裡,展堂又覺得有點寂寞,就像是隔著屏幕看彆人家的歡聲笑語一樣。
多熱鬨都和他沒關係了。
也是,都到這時候了,好像也沒必要再給人家捆一條線。
於是在關裴的眼裡,眼前的人殷紅的嘴角小幅度地抽動了下,好像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就乾癟下去,變成了薄薄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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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裡紙紮的人何止兩位數,偏偏就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顆心,又莫名其妙地因此有了靈智,但紙人的本質到底還是紙,法術破掉以後,紙人就變成了遇水則溶、浴火則燃的普通紙張,就好像一個得了絕症的患者,靈魂再健康又有什麼用呢?
“節哀。”半晌,莫關山說。
從一張輕飄飄的紙變成一張輕飄飄的紙有什麼哀好節的呢?
可他還是說了。
是因為他也認為,展堂應該是個人嗎?
關裴沒說話,忽然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