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城的管事們人沒到,信先到了,且提了一堆五花八門的要求,顧二丫不認字,也看不到信,但她能看出來,常管事被那些信支使得團團轉,甚至怨氣衝天的。
這幾天莊子裡的人個個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他的黴頭。
很快,常管事就往下派活兒了。
顧二丫每日裡不僅要去灑掃了,她還得跟著其他人一塊兒幫忙收拾屋子——本來都已經收拾過一遍了,可看常管事的樣子好像很不滿意,或者說,按照中京城那些人的要求來說很不滿意。
一群丫頭們將原先換好的窗紗床簾全都重新拆卸下來,屋裡擺好的家具器皿也都收起來了,一概換成了新的——噢,新的都是從中京城裡坐船送來的,比那些管事們還早到了。
顧二丫好奇地看過那些寄過來的東西,聽他們說這是家裡的老爺太太們慣常使用的老物件了,床簾窗紗都是透氣又輕盈的,好像叫什麼月影紗,裹上十層也相當透氣。
博古架上擺著的都是名家名品,牆上也是好字畫,一副的價錢抵得上十個顧二丫了!
這些東西全都分門彆類造冊入了庫,常管事每日都要巡視一遍,還叫了人守在外頭,怕有人起了壞心思以次充好,偷偷把裡頭的好東西調包了,連帶著整個莊子都吃掛落。
等東西重新擺好了,屋裡屋外的地都掃了十七八遍了,中京城的管事終於來了。
人是上午到的,常管事親自去接的,莊裡其他人都去看熱鬨了,顧二丫不敢去,搬了個小凳子坐在灶房裡邊幫忙燒火。
除了自己屋裡還有灑掃的地方,灶房是顧二丫來得最多的地方,湯婆子說她一到了灶房就走不動路,眼睛隻差黏在那些個糕點飯菜上了。
每回她這樣說,顧二丫就露出一個傻傻的笑來。
平心而論,她還是挺喜歡莊子裡的。湯婆子總是在她跟前抱怨常管事摳門,說他舍不得花錢買肉,每天的飯菜裡連點油水都沒有,五花肉燉白菜葉子吃了好幾天,看著就叫人厭煩——可顧二丫覺得,這飯菜已經相當不錯了,米飯管夠,還有肉,最近常管事大約心虛怕人告狀,還會安排一頓點心吃呢。
就比如今天,灶間安排的下午的點心就是糖糕。
摻了紅棗水泡發出來的麵胚子,叫大師傅揉了好幾遍,擱了一會兒以後切成一塊一塊的麵團,拿手那麼一壓,從中間摳出一個窩,塞上一粒方紅糖,雙手合著一捏,團成個方塊,上頭再點一顆甜棗,放到蒸籠上蒸得整塊糕都白白胖胖的,散發著誘人的香甜。
顧二丫一聞就流口水了。
不管是白麵還是紅糖,都是她從前吃不到的東西,這莊子裡的人卻十分挑剔,嫌糖糕太甜了齁嗓子,麵太乾了噎喉嚨口——每回他們說這樣的話,廚房間裡的點心師傅都會叉腰瞪眼,把手裡的刀哐一下擱砧板上,讓他們愛吃不吃。
然後他就會朝顧二丫招招手,拿筷子給她夾一塊糖糕,叫她坐到旁邊吃。
糖糕本是一人一塊的,但為了以防萬一,大師傅總是會多做幾塊,每回顧二丫都能憑著她吃啥都香的吃相多吃一塊。
方大廚子說了,哪有當廚子不愛看彆人吃自己做的東西?誰要是有意見就告訴他,下回他好好“照顧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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