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攤手:“早就聽說你現在連早朝都不去了,跟我一樣閒人一個,但我爹卻是不信。不過也好,此事鬨得聲勢浩大,有心者利用此案故意栽贓陷害,若你還在朝中,依著遊家的氣勢,說不好就會被牽扯其中,到時候平白惹上一身麻煩。哪像現在,無事一身輕。”
“故意構陷?”遊彥聞言點了點頭,用手指敲了敲桌案,不知在思考些什麼,良久之後,他朝著林覺笑了一下,“我知你今日前來,專門讓人從我爹那兒偷了兩壇好酒,今日不妨就痛飲一番。”
“那是自然。”
依著遊彥現在的脾氣秉性還能與林覺交好,實在是因為林覺此人足夠坦然灑脫,一到遊府就言明自己今日的目的,話說開之後就真的再不絲毫提此事。二人把酒言歡,舉杯暢飲,隻談風月,不言國事。
酒酣興濃,遊彥忍不住將自己畫了一下午的畫翻了出來,拉著林覺站到桌前:“林兄給我瞧瞧這幅畫如何?”
林覺的酒量不如遊彥,此刻已是微醺,他低著頭眯著眼盯著那畫看了一會:“這畫上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眼熟。”
遊彥低著頭看了看畫上的美人,唇角又忍不住揚了揚:“這畫裡的美男子,可是一直活在我的臆想之中,你又怎麼可能見過。”說著,他用指節輕輕地點了點畫,“咱們隻說這畫,莫要管這畫上人。”
“哦。”林覺用力晃了晃頭,抱著那畫在地上坐了下來,一手撐著下頜,專注地看著畫,遊彥也不說話,抱著酒壺挨著他坐下,一麵喝著酒,一麵看著畫中的人。
就這樣相顧無言,許久,林覺才慢慢抬起頭,扭過頭看著遊彥,緩緩道:“遊子卿啊,遊子卿!”
“嗯?”遊彥替他將空了半晌的酒盞填滿,我多年不提筆,生疏了不少,想來這畫是有不少問題。”
林覺搖頭:“我觀畫,筆法是其次,意境才是緊要。”說著,他伸手在那畫上點了點,“或許你這筆法比起少年時未有長進,但你現在的心境卻是當日的你無法企及的。”林覺仰頭,將杯中酒飲儘,“縱觀整個都城,也隻有你遊彥有這種意境。”他點了點那畫,“這畫大概是練筆之作,多少銀兩我買了。”
遊彥倒是沒想到林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無可奈何地搖頭,順手將畫從他手裡抽了出來,重新收好:“這畫啊,一文不值,但卻是萬萬不會送你。我怕你把這畫帶回去,被你爹瞧見畫中人,連飯都吃不下。”
林覺早就習慣了遊彥的行事風格,也不在意,給自己又添了酒:“那等你得了閒,定要再作幅畫給我。”
遊彥也不拒絕:“好。”
從遊湛那兒搜刮來的兩壇好酒很快就被這二人喝儘大半,林覺行事素來坦蕩,說了不醉不歸,就真的把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坐在炭盆前,上半身靠在軟塌上,已是意識渙散,昏昏欲睡。遊彥比他倒是強上幾分,順手扔了條薄被蓋到他身上,自己又拎著酒壺站到了桌案前。
儘管連林覺都對他那畫讚賞有加,他卻始終不滿意,此刻酒意上頭,興致又起,忍不住又提起筆來,這一次,他沒再畫那梅林,反而直接落筆,勾勒出一個少年的輪廓,一襲黑衣,麵色沉靜,嘴角上揚之時,卻露出兩個遊彥最愛的酒窩。
那時候的藺策還隻是韓王,他還沒坐上皇位,沒有坐擁天下享受萬人敬仰,也沒有把這偌大的江山壓在自己肩頭,他還隻是遊彥一個人的少年。
其實這幾年,無數次看見藺策為了國事煩憂之時,遊彥都難免疑惑,讓他坐上這個皇位究竟是好是壞?但他又很快會釋然,因為這是藺策的選擇,既然是他想要的,遊彥都會幫他實現。
少年的容貌很快呈現,就像是印在遊彥心底一樣,即使是多年以前的畫麵,卻從來未曾遺忘。
遊彥盯著那畫忍不住笑了起來,房門卻在這時被人敲響,瑞雲稍顯急躁的聲音傳了進來:“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