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緣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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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本美玉石,瑩潔珍貴,明銳頑強。

昀本旭日光,雞鳴起舞,無遠弗屆。

兩不同輝,彼此緣淺。

七歲那年的楚珂尤其單薄,與流民中饑一頓、飽一餐的半大小兒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耕田邊界,飛禽與走獸偏生相逢於晝夜交替的斜陽裡。

楚珂衣衫襤褸,血肉模糊。可在她臉上,衛子昀從來連一滴飽嘗苦痛的淚也不見。

乳雀翎羽浸紅,遍體鱗傷,比當初從刀光劍影下衝殺出的幼獅,難說哪個更令人鑽心。

楚珂身形矮小,正貓著腰躲自己的影子,不時探頭張望,一副隨時要逃的起勢。奈何邊界以外是片平坦的荒地,壓根長不出幾棵雜草供她藏身,因而個頭兒再小,也沒躲過衛子昀的眼睛。

二人猝然對上視線,齊齊嚇了一跳。

青竹閣不乏女隱士,但衛子昀甚少與之交流,乃至他從小到大印象最深的女子便是鄰舍老伯的夫人——那位經常給他送含桃,請他幫忙修房簷的陳嬸子。

而今讓他迎麵碰上這衣衫極其不整的姑娘,縱使瞧對方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兒,衛子昀也立刻握緊肩頭的簍帶,迅速轉身要走。

楚珂起初以為是江對岸那群天殺的追了來,拔腿欲逃。誰想人高馬大的漢子反倒先行遁地,渾身冒著股不敢與她直視的傻氣。

楚珂心裡有了底,遂縱身猛躍,扒住那漢子的背簍,死死不放。

衛子昀忽覺兩肩微沉,不知衣著冒昧的姑娘往他竹簍裡扔了什麼沒法入眼的物件,豈能回頭?

他抓穩簍帶直往家奔,仿若再跑快些就能將人和物件一並甩掉。

然衛子昀將進家門,簍子裡竟跌跌撞撞飛出來一隻手掌大小的鳥兒,通身翎羽近乎被血色染透了,左爪更是紮著折斷的箭鏃。

傷情之駭目,教人無法輕易沾手,但凡沒個輕重便要在他麵前咽氣似的。

衛子昀登時清醒過來,暗閣隱士,實不該生無濟於事的憐憫之心。

他不急不慢地放了簍,與那鳥兒拉開距離,道:“你主子何人?意欲何為?”

重傷的鳥兒並不安生,又蹦又跳衝著衛子昀來。

看它這架勢,衛子昀順手抄起牆上掛的雄獅刀,嗬道:“老實交代!主子何人?安的什麼心!”

鳥兒依舊吃力地向衛子昀那邊靠,嘴上“嘰嘰喳喳”回應著。

衛子昀一個土生土長的嘉寧人,到步溪不過兩年,根本聽不懂那嘰裡咕嚕的鳥語,隻覺吵鬨。且觀其翎羽式樣,與適才那位衣衫不整的姑娘彆無二致。

分明可以化形,好好的人話不說,平白同他耽擱功夫,即蓄意為之,能是什麼好鳥。

衛子昀殺心頓起,這樣半死不殘的生物,何至於動用雄獅刀?他驀然俯身,伸手順著鳥兒的短頸掐下!

轉瞬,屋裡揚起一陣十分嗆人的煙塵,險些迷了衛子昀的眼。

幾支枯乾的翎羽隨煙落地,姑娘再次出現在他手邊。二人不過毫厘之隔,近得他幾欲窒息。

楚珂料定此人害臊怕羞,二話不說化了形,那莊稼漢果真收手。不僅如此,他乍一退便是五步開外。

殊不知衛子昀與他主子一樣,幾無憐香惜玉之心可言,哪怕看著小姑娘體無完膚。他回神後毫不猶豫地拔刀,利刃橫上楚珂頸前。

“主子何人,意欲何為。我不想再問第四遍。”衛子昀聲色俱厲。

楚珂見對方沒了耐心,開門見山道:“你說的主子,可是爹娘?他們都沒了。我瞧哥哥不像壞人,隻是想要你救我。”

衛子昀並未收刀,戒心更甚,道:“我憑什麼救你。”

雖聽不懂那些鳥獸之語,他卻在兩年內將步溪景況摸了個七七八八。他就沒見過這般年歲便能輕易化形的步溪人,想必來頭不小。

楚珂確有超群的能力,至少足夠自信。她對衛子昀的大刀沒反應,甚至與其談起條件。

“你身上的傷。”楚珂低頭嗅了嗅衛子昀的指尖,“我會治。還保準治好。”

衛子昀委實難以接受這姑娘自說自話的托熟,不欲多加糾纏。

“我不需要。”他收刀入鞘,將卷至手肘的衣袖翻下來,試圖蓋住小臂的瘡口及藥味,“你走罷。”

三言兩語,咄咄逼人的大漢便痛快停了手,楚珂心道她當真沒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