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2 / 2)

陸以堯轉過頭來,正對上冉霖彎彎的眉眼,嘴角不自覺就上去了:“笑什?麼呢。”

“羨慕你倆的交情。”冉霖實話?實說。和霍雲滔鬥嘴的陸以堯,真實生動,特彆好看。

“都是孽緣。”陸以堯歎口氣,“那時候全年級隻有他一個同胞,但凡有第二個,我都不找他。”

異國他鄉,寄宿學校,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語言,陸以堯去的時候才?十二歲,冉霖想想都替他辛苦。

“為什麼非要那麼早就出國呢,”冉霖想不明白,“高中或者大學再出去不行嗎。”

餐桌忽然安靜下來。

冉霖敏銳感覺到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露台的燈光並不算十分明亮,是那種帶著點情調的吊燈和落地燈,共同營造出的柔和光影,看得見餐桌,也看得見同伴,但又不會看得那樣清楚。

比如現在,陸以堯的側臉就在光影中晦暗不明,冉霖想去看他的眼睛,卻怎麼都看不真切。

對麵的霍雲滔和林盼兮,表情也有?些微妙。

視線不經意和林盼兮對上,女孩兒輕輕搖了一下頭,動作很微小,但冉霖看得清楚,領會得明白——剛剛自己那個沒多想的問題,是陸以堯的禁區。

仔細想想,剛認識陸以堯那會兒,好像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冉霖記不太清當?時聊的具體問題,隻記得好像涉及到家庭,於是陸以堯就不說了,那種抵觸是很明顯的。

冉霖忽然有點後悔。

今天晚上的氣氛太好了,好到讓他忘乎所以;又或者是這陣子和陸以堯的氣氛太好了,好到讓他產生了“兩個人可以無話?不談”的錯覺。

他一切的小心謹慎多思多?慮,從正式開始談戀愛,就再沒用到過陸以堯的身上,他以為他們之間不需要了,卻原來沒有?那麼想當然。

不知誰先起的頭,話?題到了林盼兮身上。姑娘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最?近正要出國演出,霍雲滔非要跟著一起去,姑娘認為演出是工作,男朋友跟著不是很方便,於是陸以堯和冉霖就被拉入了討論,提供意見和建議。

那個差點造成尷尬的問題,再沒有人提起。

冉霖說不清是個什?麼心情?,也沒記住後麵又聊了什?麼,隻記得陸以堯鬆了鬆領帶,不知道第幾次要酒的時候,被霍雲滔攔住了。

“不能再喝了,”霍雲滔難得露出嚴肅表情,“再喝誤事。”

陸以堯已經微醺,歪頭看著自己好友,沒懂:“什?麼事……”

霍雲滔在心裡翻個白眼,不想和他再多?說一句話。

冉霖沒想到陸以堯是這麼個淺量,要知道他絕對攔著,現在也晚了,隻好和霍雲滔統一戰線,都不讓陸以堯再喝。

結果?等到吃差不多?,霍雲滔忽然和冉霖還有?林盼兮說:“你們現在這裡坐一下,我扶他去休息休息。”

說完就把陸以堯扶起來了。

陸以堯雖然腳下有?點飄,可神智還清醒,莫名其妙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霍雲滔懶得理他,直接把人架走。

冉霖看得一臉茫然,目送那倆人消失在露台門口,回過頭來看林盼兮,眼裡的疑問意味再明顯不過——什?麼情?況?

林盼兮沒說話,可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嬌羞。

冉霖懷疑自己看錯了,想再看的時候,對方已經先輕聲問了:“你和陸哥……就打算一直這樣?”

四個人聚一起沒多?久,冉霖就意識到林盼兮是完全知情人了,所以後麵四個人聊天也好,開玩笑也好,都沒有?什?麼避諱的。

隻是席間霍雲滔的話?最?多?,他說話的時候,林盼兮多數都聽著,讓著,不和他爭,所以冉霖實際上沒和姑娘說幾句話。

這?會兒忽然被問到,冉霖沒太明白:“一直哪樣?”

“一直這麼……”林盼兮歪頭想了想,最?後謹慎選擇了一個詞,“辛苦。”

冉霖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朋友的關心,一如霍雲滔對待陸以堯那樣,忽然意識到,從握手那一刻,姑娘就把他當?自己人了。

“不知道,”冉霖苦笑,“現階段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未來……未來什麼樣,誰知道呢。”

林盼兮低頭想了一下,才?抬眼說:“你彆聽雲滔亂講,陸哥是一個特彆好的人,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所以我想他是真的希望能和你一輩子。”

冉霖忽然有點明白林盼兮的意思了。

淡淡微笑,他堅定道:“我會和他一起努力,不會讓他一個人辛苦的。”

林盼兮也笑了,她笑起來隻一邊有個淺淺梨渦,特彆有趣可愛。

她說:“我要是陸哥,我也會喜歡你。”

冉霖莞爾,可又想到,和自己男朋友都一直異地的林盼兮,為什麼感覺對陸以堯也很了解的樣子?

把疑惑講給林盼兮,女孩兒第一次露出個沒好氣的笑:“如果?你和男朋友異地十年,那基本上周圍的所有?人和事都已經被拿來當話?題聊過一百遍了。”

撲麵而來的怨念。

原來小姑娘也是有脾氣的。

冉霖舉杯,輕輕碰了下林盼兮的杯口:“敬辛苦。”

林盼兮舉杯回碰他:“敬再苦也甜。”

冉霖從返回的霍雲滔手中接過房卡時,總算明白了他所謂的“正事”。

“你從左邊電梯下去,直接到十七住宿層,電梯出來左手邊就是,而且這?個門口是監控器死角,”霍雲滔的表情就像電視劇裡陰謀得逞的反派,“訂房用的我和盼兮的名字,絕對安全,perfect。”

冉霖心跳亂了節奏。

但麵上還是很坦然地接過房卡,結果?總覺得房卡自帶電流,攥在手裡陣陣異樣。

跟霍雲滔和林盼兮告彆,做賊似的下到十七層,冉霖刷卡進屋,果?然,一切順利。對霍雲滔的體貼,他當?然是感謝的,但霍雲滔說話時眼裡的光,總讓他覺得對方從這?種鬥智鬥勇似的巧妙安排中,收獲了“幫助朋友”以外的幸福感。

陸以堯就躺在床上,西裝已經脫掉了,襯衫最?上麵兩顆扣子已經解開,領帶鬆鬆垮垮掛在脖子上。

屋裡很靜,隻有中央空調出風口那裡,有?極細微的聲音。

冉霖咽了下口水,驀地緊張起來。

陸以堯的眼睛閉著,看不出是眯著還是睡著,眉頭緊鎖,仿佛在夢裡也跟誰在鬥爭。

冉霖屏住呼吸,一點點走到床邊,地毯很軟,踩在上麵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終於,冉霖輕輕坐到床邊,側躺下去,單手撐住頭,近距離觀察自己的男神。

陸以堯也是側躺,所以現在就是個臉對臉的姿勢。

雖然喝了酒,但或許是特調的緣故,陸以堯的呼吸裡隻有淡淡的酒氣,更多的是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清爽,迷人。

冉霖把臉悄悄湊過去,一點點,一點點,嘴唇貼上了陸以堯的鼻尖。

男人忽然動了下,冉霖嚇一跳,條件反射想往後,身體卻忽然被一條胳膊摟住,然後,他就看著陸以堯緩緩張開眼,仍漾著微醺,但也還幾分清明。

“撩了就跑,是人嗎。”陸以堯呢喃,帶著一點點困倦的鼻音。

冉霖緊貼著對方身體,熱度透過襯衣傳遞到皮膚上,燙起一層層顫栗。

“那你還裝睡呢。”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陸以堯忽然翻身壓上來,將他的手壓到頭頂,俯身一口咬在他的脖頸。

冉霖渾身一顫,忘了掙紮,任由他啃咬。

陸以堯最?終沒舍得下狠力氣,連咬帶舔的過了過乾癮,終是依依不舍地離開,呼吸因為極度的壓抑而有?些亂。

“留下痕跡,你明天就要戴圍巾了。”

冉霖聽見陸以堯這?樣咕噥,明明是體貼,聽起來卻像怨念。

“下次見你是不是要冬天了?”冉霖也知道這?時候說這話?煞風景,可他就是忍不住,一想到陸以堯馬上進組,他就鬨心。

陸以堯用下巴蹭蹭冉霖的臉,撒嬌似的:“你可以來探班。”

“以什麼名義?”冉霖被他蹭得癢,隻得把他的臉往外?推。

“彆亂動,”陸以堯抓住他的手腕,壓到旁邊,又結結實實蹭了好幾下,才?心滿意足,“損友。”

冉霖掙紮幾下,發現竟然沒辦法把手腕從陸以堯的壓製裡抽出來,同是男人,冉霖感覺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聲音也悶起來:“那是霍雲滔的身份,我不用。”

陸以堯又湊過去輕咬一下他的下巴,咬完就有了靈感:“那就‘密友’。”

冉霖喜歡這個名頭。

但他不準備告訴陸以堯。

冉霖一直覺得陸以堯是桃花眼,但其實,陸以堯覺得冉霖才?是。尤其現在,被自己壓著,冉霖的眼睛因為不甘心,透出一些特彆亮的光彩,就像微雨打過的桃花瓣,暗香浮動,清新撩人。

“你怎麼沒繼續問?”陸以堯忽然說。

冉霖正被凝視得渾身發軟,以為馬上就要被當成甜水喝了,乍聽見陸以堯的問題,有?點懵。

直到陸以堯又問了一遍:“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問我為什麼要那麼早出國念書,為什麼沒繼續問。”

冉霖的回憶慢慢複蘇,這?是他剛剛藏進心裡的結,想著也許未來某個合適的時機,就會迎刃而解,或者永遠都不會解了,那麼他就努力把他慢慢忘掉,哪怕有?點難。

卻沒想過陸以堯這?麼快就提了,都沒讓這疙瘩過夜。

望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冉霖輕眨了下眼,實話?實說:“看你們都不太想聊,我就沒繼續問。好不容易才?能見麵,我又不傻,才?不要挑這?種時候破壞氣氛。”

“怎麼不傻,你傻死了。”陸以堯輕歎口氣,從冉霖身上下來,翻到旁邊側躺,又將人攬進懷裡,讓冉霖的後背貼到自己胸膛,自己則把下巴抵到對方的肩頸之間,輕輕磨蹭,“記著,任何和我有?關的事情?,隻要你想知道,就問我,不用管我願不願意回答。”

冉霖想回頭看陸以堯的表情,可被摟得太緊了,幾乎一動不能動。陸以堯的力道和他這?會兒溫柔的聲音,截然相反,他說話越輕,手上越用力,冉霖感覺自己要被對方摟進身體了。

“我不是自己想出國的……”

毫無預警,陸以堯就開口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冉霖的頸窩,燙得耳根,脖頸,肩膀,到處都熱。

“是我爸強製把我送出去的……那時候他和我媽離婚,我的撫養權歸他,我妹的撫養權歸我媽,我媽不同意,還想繼續爭,他乾脆就把我送出國了。那時候我才?十二,長得像顆豆芽菜似的,同班的白人同學能比我高兩三個頭,天天欺負我,我就打電話和我爸說我不想念了,我要回國……”

冉霖聽得不自覺心臟揪緊。

陸以堯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平靜下來,聲音低啞苦澀:“後來我再打電話,都是他助理接的,我缺什麼他都會給我買,或者彙款,但就是不把電話給我爸。所以我每次放假回來,都特彆乖地聽他講那些什?麼國學,什?麼傳統文化?,然後一等他放鬆警惕,我就找機會跑,想賴在國內不走,結果?他每次都能把我再送出去……”

“後來我大了,也能隨時和我媽見麵了,他管不動我了,我倒沒那麼非要回來了。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就是當你發現你心心念的事情?其實不難,唾手可得的時候,反而不想去做了。他覺得我可以回來了,我就非在國外念大學,他希望我讀商學院,我就非挑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戲劇表演,怎麼擰著怎麼來……”

“熊孩子。”冉霖想回身抱抱他,可自己反而是被抱的那個,他明明很心疼,說出來的卻是調侃。

陸以堯卻喜歡聽他吐槽,每次被吐槽,都像聽甜言蜜語似的:“熊也是被逼出來的。”

“所以你到現在還是沒原諒你爸嗎?”

“無所謂原諒不原諒,小時候覺得恨他什?麼的,現在反而沒有了,雖然還會怨念,可其實想想,雖然是因為和我媽置氣,但他還是給了我好的教育條件,好的物質生活,和許多日子苦的孩子比,我幸福太多了……”

“就是……”陸以堯輕輕打了個哈欠,事情?說出來,沒有想象中的難受,反而有?一種解脫的舒展,“我爸脾氣不好,我也記仇,所以我倆現在還是合不來……”

冉霖心下一片柔軟。

自己喜歡上一條哈士奇,看著威風凜凜,不苟言笑的時候還能冒充餓狼,可其實對自己人,總是翻肚皮的時候多?,即便被欺負了,傻嚎你兩聲,最?後還是不舍得咬你。

“還說我傻,”冉霖輕歎,“你才?二……”

“……”

無人應答,頸間耳邊,呼吸均勻。

冉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扭頭去看,果?然,摟著自己的人已經睡著了。

冉霖無語望天花板,內心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沒舍得叫醒陸以堯。

不過心裡還是苦的——這?種酒量,你乖乖喝檸檬水好不好!

明天上午要簽《薄荷綠》的合同,他答應過王希一早就去公司的,總不能穿著前一夜的衣服,所以本來打算這?樣那樣之後,下半夜回家。

現在好了,時間那是相當充裕。

靜靜陪陸以堯睡了兩個小時,確切地說是陸以堯睡,他醒著,終於等到不得不走了,冉霖才?把對方的手從身上拿下來,悄悄起身。

陸以堯似有所覺,閉著眼的臉上眉頭皺起,手在冉霖原本躺的位置亂摸了幾下,最?後摸到被子,抱進懷裡,這?才?繼續睡得幸福滿足。

冉霖站在床邊,借著淡淡夜燈看他的臉,一聲輕歎:“你的駕照絕對是花錢買的。”

語畢,輕輕在對方額頭親了一下,冉霖收拾整齊,溜出酒店,成為夜色裡一道敏捷的黑影。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所有小夥伴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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