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時間, 唐林都帶著言五言六一起在外遊曆。雖還是如以往一樣,每到一地,便寫一篇策論送回去, 但老師的回信已經很少了, 這還是因為唐林會在信後寫上十餘天後自己會到的地方,這才聯係得上,不然, 真的要渺無音訊了。
寧朝總共有12路, 南北各6路, 南有慶安路、永徽路、永安路、長慶路、正光路和永熙路;北有元和路、延河路、保定路、天保路、太寧路和天和路,至於國都上京府, 並不在這12路之列。
花了大半年時間唐林粗粗走過南邊六路中的主府路和相鄰的府城, 沿途又要拜會老師的各個好友, 或是向該地有學識的大儒請教,雖說馬不停蹄, 但所獲頗多。
與此同時, 因為唐林的路費都是靠售賣書畫所得,他今朝客的號就越發的出名了, 畫作價值越高, 唐林出售的畫就越少,物以稀為貴,而且畫畫也是件耗心神的事。
離開永熙路之後, 唐林駕車北上,終於來到北地離南邊最近的府——天武府。
北方不似南方,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俗,就連官話, 也都各有各的語調。
就算唐林自小在南方長大,他也不敢在還未確定自己能否聽懂該地語言前,離開縣城去往鄉村。
不過再小心,也有誤入的時候,幾人連比帶劃,弄得一身狼狽,才在村民的帶領和比劃下,找準方向。
因為寧朝的開國皇帝秦宗是北方天和府路人,所以寧朝的官話是北語,但因為天和府臨近南邊又比最北邊的地方來的軟,不過大體都是相似的,在這裡,至少不用擔心語言不通。
雖然天武府離南邊近,但它的城牆與南邊的每個府都不同,更為粗獷大氣,有種雄壯之美。
現在天色尚早,進城的人多,唐林他們排在進城隊伍中間,等城衛檢查過後,才可進入。
輪到唐林,他拿出路引遞給守衛兵,另有一份舉人文書是被盤問時出示的,這就是唐林為什麼要考上舉人才敢出門的緣故。
除了那時年紀尚小外,更重
要的是,隻有舉人才能以遊曆為目的讓官府開路引,離開府城,不需要再特意打點;隻有舉人才能在外行走時不會被官差衙役為難,更甚者能尋求官府的幫助。
“小郎君,你是從南邊來的吧?”接過路引的守衛看著唐林他們問道。
唐林有些詫異,剛想開口詢問,就聽到那守衛說道:“動作慢悠悠的,還特彆多禮,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原來如此,小生唐林,見過這位將士。”唐林恍然,自從被老師教導後,他的一舉一動都恪守禮儀,雖不拖拉,可跟那些瞬間就拿出戶籍的鄉民對比,相差過大。
“行了,你進去吧,不過你們南邊的路引寫的真詳細,跟你一模一樣的。”守衛笑著說。
隨後,他又叮囑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有功名的吧?路引戶籍之類的記得藏好,若是有人朝你打聽你家的事,也不要說。不過,像你這樣的相貌應該也沒幾個人……”
他看了唐林一眼,不再往下說,掉過頭去檢查後麵的人了,唐林雖有疑惑,但見守衛已在盤問其他人,不便打擾,道完謝後,就帶著言五言六去客棧,打算暫留幾天。
等唐林他們走遠,另一護衛對那護衛說:“也就你心善,這些書生向來瞧不起人,你提點的再多,他們也聽不進去。”
“我看那個唐郎君,不像那樣的人,剛剛他還跟我作揖了呢?”那守衛回答道,說起唐林朝他作揖打招呼,笑的一臉開心。
四人找到一間客棧住下,晚間,言六還在想那守衛說的話,問道:“郎君,你說城門那位大叔是什麼意思啊?為什麼不能告訴彆人家裡的事?”
唐林細細思索,猜測頗多,其中那個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令人惶恐的,他對幾人說:“大叔先說功名,其後才說路引文書,重要的應該是功名……”
“功名?難不成還有人能搶走彆人的功名?”言五聽到郎君此言,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渾身便是一激靈。
聽到這話,葉通似是想起了什麼,說:“你說的還真有可能,功名彆人雖
搶不走,卻可以取而代之。”
“我曾聽北方的朋友說過,在邊城,因為與九夷鬥爭不斷,每年皆有慘遭橫禍之人,當時正好有一個北地的舉人,路過此地,結果卻被人殺害。”
“當時,他身邊有一名他路上救下的人,逃過一劫,知道他的戶籍姓名,家裡人口,正巧兩人還有那麼一兩分相似,就換上了那舉人的衣裳,拿著路引文書,佯裝失憶,以舉人的身份在一個小縣混的風生水起。”
言五言六被葉通的話吸引,儘皆圍在他身邊,看他不再講,忙問道:“然後呢?是不是有人來揭穿他?”
“他在邊城的一個小縣城娶妻生子,足過了十餘年,那舉人的家人才找過來,可他跟那舉人本就有幾分相似,外加十餘年過去,家人根本不敢確定,而且也沒人想到這一茬。”說道這裡,葉通也有些歎息。
而言五言六兩人都氣炸了,唐林也皺緊眉頭。
“若是這般,那此事,又怎麼被人所知?”唐林問道。
“天道好輪回,那賊人所生之子,靠著舉人父親和身後的外家,在縣城擔任小吏,貪贓枉法,而那任知縣卻是個清明的,搜羅罪名查辦了他,他的家人包括親戚都被扣押起來……”葉通繼續說道。
“那個賊人最後認罪了?”言六好奇的問道。
“那賊人身上有舉人功名,知縣也隻能暫且扣押,用不得刑。隻是在縣衙大堂審問時,那舉人之前的妻子看到賊人後頸竟然無痣,這才分辨出來,”葉通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