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諾維好像在透過她，看著其他人。
他沒想過要了解她，也不會主動找話題和她聊天。
不管她做什麼，他隻是看著。
連現在也是。
她一聲不吭的吃著蛋糕，他則靠在沙發上，細碎的頭發遮住半邊臉頰，清澈的右眼毫不掩飾的注視著自己。
像在研究，在窺探。
那目光，讓她有點坐立不安。
忍受不了沉默，她勉強笑了笑，道：“哦，對了，我朋友的照片，你還沒有看呐！”
說著，她將手機掏了出來。
調出相冊，將其中的一張放大。
“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說起來，他好像喜歡我，對我特彆好！”優菲邊說著，邊觀察諾維的表情。
如果他能吃醋就好了，哪怕有一點點生氣也行！
但是，他隻是淡淡的在照片上掃了一眼。
忽然，他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優菲從沒見到他如此激動過。
一把奪過手機，他死死的盯著屏幕。
照片上，是一個帶著黑框眼鏡，因為驚訝而嘴巴張得大大的小男孩。
金色的短發，雪白的臉孔，略帶迷茫而純真的表情。
“悠悠……”諾維眼瞳迸發出奇異的亮光。
優菲，稍稍一怔：“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了！
一手捂住臉頰，笑聲從他瘦長的指縫中溢出。
灰色的瞳孔卷起瘋狂的漩渦，強大的氣流穿梭在他周圍！
桌子在拚命的晃動著。
玻璃杯被震得叮當叮當響。
已經竭力壓製住自己的氣場，可是，那瞬間渾濁的氣息還是將整個甜品店侵襲！
優菲看著對麵的少年。
覺得自己好像被圍困在了毒液一樣腐爛空間裡。
每一處神經都因驚恐而戰栗著。
連開口，都止不住哆嗦：“諾……諾維，你怎麼了？”
少年的神情邪惡而詭異。
他右眼格外的明澈，漂亮的臉頰，如同精致的美玉。
終於，他止住笑聲，死死的盯著優菲：“他現在，叫什麼名字？”
“是……誰？”
“就是他！”諾維將手機塞在優菲眼前，大聲問，“他叫什麼！”
“路……路克……”優菲看向他的眼睛，卻好像瞬間被吸入了一個黑暗無底的洞穴裡。
胸口一滯，連呼吸都紊亂了。
“哦……抱歉……”諾維笑了。
陰霾的空氣漸漸散開，隻剩下少年乾淨純潔如青草的味道。
他探過身，一手，勾起優菲的下巴。
聲音輕佻而邪氣：“有沒有人說過，你們兩個很像呢？”
小悠實在放心不下。
回到家之後，她背著裘伊，偷偷給優菲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很久。
終於，電話接通，小悠慌張的問：“優菲嗎？你還好嗎？”
電話那邊，沒有人回答。
小悠覺得怪異，又問了一句：“優菲？你在聽嗎？”
依舊沉默。
詭譎的安靜裡，仿佛有如毒蛇般沙沙的聲音，透過聽筒，冰冷得爬上她的後脊。
那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諾維？”
電話“啪”的一聲掛掉了。
小悠再撥過去，無人接聽。
她不死心，一遍一遍的撥著。
手機的來電鈴音清脆而動聽。
回蕩在漆黑空曠的窄巷裡。
破舊的拐角處擺滿了酒瓶廢紙和收集來的垃圾，不遠處是明暗恍惚的路燈。
幽幽的，投射出昏黃的光芒。
一個女孩，驚恐的坐在廢紙堆裡。
她孱弱的身體縮成一團，被膠帶黏住的嘴巴裡發出“嗚嗚”的聲響。
“噓。”站在她麵前的少年緩緩蹲下，細長的食指壓在自己唇上，“你不是曾經問我，為什麼要對你那麼好？”
優菲，一個勁兒的求饒：“嗚嗚……嗚嗚嗚……”
眼淚不住往下掉。
可是她紅腫的眼眶，楚楚的模樣，激不起少年的半分同情。
他隻是微笑的看著她。
笑容依舊清澈明淨，但優菲隻覺得恐懼。
他是個惡魔。
麻木，殘忍，沒有絲毫情感。
不會愧疚，不會憐憫，更不會愛。
“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諾維喃喃的說著，手指順著優菲的下頜，慢慢向上滑去，“為什麼呢？因為你跟他很像嗎……”
他眼睛空洞。
“短發……漂亮……有一雙金色的眼眸……我記憶中，他的樣子……”
“嗚嗚……嗚嗚嗚……”優菲不住的搖頭。
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甜品店裡，少年的舉止就開始變得怪異。
等從店麵出來，她忽然覺得頭腦發昏，暈倒在少年懷中。
接著，她就發現自己躺在了這個地方。
無人問津的死角，散發著肮臟塵土氣息的廢墟。
沒有被捆綁住雙手，隻是用膠帶封住了嘴巴。
但是她無法動彈。
連發出的聲音都孱弱不堪。
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前一秒還溫文爾雅的諾維，忽然會變得這麼可怕？
還是說……這才是他的本性？
當人驚恐到極點，就會忘記了害怕。
身體的血液凝固，冰冷的寒氣滲透入她的每一處肌膚。
她不停哆嗦，感覺到少年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指，像殘忍的毒蛇，糾纏住她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哦，對了……我是在你身上尋找慰藉……”諾維靜靜的盯著她，“如果他當初沒有欺騙我，我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我會滿足他所有的願望……我會看著他笑，陪著他哭……我要他除了我之外，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他是我的……”
優菲，眼淚不住的往下掉。
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但是很可惜……他騙了我……我恨他！”撫在女孩臉上的手指忽然用力，向上死死揪住她的頭發。
優菲看到了他淹沒在纖長劉海下的左眼。
透明的，如鑲嵌在精致白玉上的玻璃。
但是，沒有靈氣，像是死寂的，木偶的瞳孔。
“他想要逃跑！”諾維憤怒的喊道，“我不在乎他弄瞎了我的眼睛，但是我無法忍受，他竟然想要離開我！”
“為什麼……”他迷茫的注視著優菲，“我對他不好嗎……我已經說過我喜歡他了啊……為什麼……”
在他的認知裡。
愛，就是占有。
他瘋狂的付出一切，也需要對方付出同等的回報。
但是，他卻狠狠的傷害了他。
他想起那晚，簌簌的鮮血從他的眼睛裡流下。
好痛……好難受……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無助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悠悠……”他喊他的名字。
如果他停住腳步，哪怕隻停留一秒就好。
但是……他沒有。
“你知道嗎？你不是第一個……”他勾起優菲的下巴，溫柔的看著她。
優菲不停的哆嗦。
“我曾經，見過很多和他相像的男孩……可是，我隻想殺了他們……”諾維慢慢道，“直到遇見你，你的名字……模樣……還有你有時說話的方式，讓我偶爾會有種你其實就是他的錯覺……我想對你，就像對他一樣……如果他不曾離開我，我應該會對他更好吧……他是我唯一，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我很想把你當成他，但，你不是的。”
諾維說，“他是特彆的……”
優菲：“嗚嗚……嗚嗚嗚……”
求求你，放過我……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放了我……
電話鈴聲依舊鍥而不舍的響著。
“他好像很關心你？”諾維唇角彎起一絲邪氣，“怎麼辦呢？越是他在乎的人，我越覺得討厭！”
猛地捏住優菲的下巴，殘忍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頜骨。
然後輕輕將她鬆開。
諾維拿起優菲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優菲！優菲！”電話裡，小悠聲音顫抖，“你彆嚇我，快回答我啊！優菲！”
諾維，看看優菲，細長的睫毛垂下，注視著電話屏幕上，小悠的照片。
好像那個人就站在自己對麵。
還是當初，對自己微笑的模樣。
“悠悠……”他開口，“我好想你……”
思念，遠比仇恨要深得多。
他以為他恨不得殺了他，可是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好像在哭的語氣。
他忽然發現，自己多麼渴望呆在他身旁，緊緊的將他抱住。
就好像當初，他在街頭角落發現了昏迷的他。
他全身心的依賴著自己，柔柔的，靠在他的懷中。
“我真的……很想你……”
“諾維！”電話裡，小悠的聲音激動了起來，“真的是你！竟然是你！你把優菲怎麼樣了？優菲！優菲！能聽到我說話嗎？”
優菲的眼中再次湧出淚花。
她不停的掙紮，企圖發出聲音。
像是悲鳴般的嗚嗚聲，通過話筒，傳入小悠的耳朵裡。
她驚呆了，全身血液開始倒流，大腦一片暈眩。
“諾維！你有什麼事就衝著我來！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如果你敢傷害她，我就算死，都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惡魔！”她大吼著。
曾經還因為弄傷了他的左眼而自責。
她發現自己真的太傻了。
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
電話另一端，所有的聲音，忽然沉默了。
小悠大氣不敢出，睜大眼睛聽著。
諾維好像在笑。
笑聲清脆，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
“嗯，你說得對……”他忽然開口，“我是個惡魔……”
“啊！啊啊！！——”從電話裡，驀地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
“優菲！”心臟瞬間撕裂的痛，小悠大喊著，“優菲！”
“你喜歡她嗎？”電話裡的人問道。
“諾維，你這個瘋子，放了她……”小悠聲音嘶啞。
可是那尖叫聲，並沒有停止。
慢慢的，她聽到了無助的喘息。
她緊繃著神經，呆呆的握著電話。
“優菲……”她說，“優菲……你還好嗎……優菲……”
通話忽然被掐斷了。
小悠發了瘋似的，一遍遍回撥著。
“不！不要！——”胸口悶得發痛。
她好難過……好難過……
“不要……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她驚恐的滑在地上。
腦海裡一片空白。
直到裘伊忽然推開房門，迅速跑到她身邊：“小悠，你怎麼了？”
“幫幫我……”小悠一把拽住裘伊身上的衣服，“幫幫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