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沉,不知不覺到了約好的時辰,兩人乘星槎前往聚會所在地——綏園。
聽聞綏園本是一位狐人為同胞們設計營建的聚會之所。狐人生性好遊樂,聚會免不了呼朋引伴,與之相對的,綏園也名氣日盛,漸漸此處也不再拘於狐人一族,而是成了所有羅浮乃至外地人的遊樂去處。
決明原先隻聽說有這麼個地方,但一直沒來過,仙舟洞天繁多,時至今日他見過的恐怕一半不到。
下了星槎,白珩已在綏園入口處等著了。
“嗯?新衣服?”白珩一眼就發現兩人換了裝束,感歎完又對決明特彆提了一嘴:“早該這樣了。”
決明默然。
你們是都對我的穿衣品味很有意見嗎?
綏園依山勢而建,層階之間景色各有不同,移步換景,不外如是。
“看好路,下次就要你們自己到地方啦。”白珩邊領路邊道。
雖是團圓的節日,但攜親友來此同遊的也不在少數,因此園內也適時掛出燈飾彩綢,為原本的山林風光添了幾分熱鬨,延綿的燈火將綏園照得恍如白晝。
不遠處還有戲班在準備太平樂舞具,決明放緩了腳步。
太平樂形式與舞獅舞龍十分相似,他在仙舟見過很多,不說遠的,白日在宣夜大道就有人在表演。
但綏園這裡的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
景元也注意到那些表演用的龍頭獅頭,不住張望。
“綏園的太平樂融入了狐人大鼓和朱明花鼓戲的一些特點。現在時間還早,等等你們要有興趣可以過來看看。”白珩見他們慢下腳步,順著目光看去,心中了然。
聚會地點在燕樂亭。
燕樂亭位於綏園最高處,位置偏僻隱秘,環境清幽,此時遊人多聚集在山下或是香風閣等待觀看表演,故除了已經候在亭內的丹楓他們,再無旁人。
“師父。”決明走近。
鏡流微微頷首。
亭中設有石桌,兩人把手中的點心和豆汁兒等東西放下。
“應星哥,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景元問道。
“才到不久,這都什麼?”應星看著滿桌子的花花綠綠。
景元報菜名似的開始介紹,
“丹楓哥,你要不要試試這個?”決明見丹楓在旁不發一言,遠眺雲海,順勢拿起豆汁兒遞過去。
沒彆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這個能不能讓龍尊變臉。
想他可是初次見麵就試圖摸龍角的人,這點膽量還是有的。
“何物?”丹楓接過。
“羅浮最近時興的飲品。”決明麵不改色道。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丹楓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不錯。”
來自龍尊的肯定。
難不成全仙舟隻有自己受不了這個味道嗎???
“決明,決明。”旁邊景元突然叫他。
“嗯?”
“應星哥不信我說的。”
“你說它會跳,可這不就是普通的點心?”應星指著景元手裡的盤子,裡麵幾枚靈獅酥擺得整整齊齊。
“快,給他露一手。”景元把盤子塞到決明手裡。
據攤主說,這靈獅酥確實和普通的糕點,但隻要再次加熱就能動了。
到我出場了!
決明隨即催動真氣,幾簇白色小火苗冒出。然而由於他太有乾勁,沒掌握好火候,那幾隻靈獅酥猛地跳起,狀如瘋獅,在盤子裡上躥下跳。
眼見著它們就要衝出石桌掉到地上,突然,這些小點心有一個算一個,被從桌子邊緣竄起的冰凍了個結實。
是鏡流。
“精度不夠,節後加練。”她對決明道。
飛來橫禍……
至於那些靈獅酥,隻能說冷藏過後,嘗起來彆有風味。
另外,決明欣慰地發現,應星也受不了豆汁兒的味道,隻喝一口就再也不碰。
終於不用自我懷疑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應星哥,你看它長得像不像你的下一個作品?”景元拿著靈獅酥,湊到應星旁邊。
聞言,決明擠眉弄眼。
“想必做這點小東西對我們的百冶大人來說,不過是動動手指的功夫。”
“機關團雀、機關狸奴,再來一個機關靈獅,我是玩具製造商嗎?”應星沒好氣道。
“最後還不是會給他倆做……”白珩小聲和鏡流吐槽。
她可在決明和景元手裡見過那些小機關。
彆看應星此時好像不給人好臉色,結局肯定是決明和景元如願以償。
她早說過什麼來著?
年紀相仿才好玩到一塊去。
一個亭子內,再小聲也足夠所有人聽見。
應星無奈看向白珩。
“咳、咳。”白珩掩飾性地咳嗽兩聲,轉移話題,“那個,小明小元啊。”
兩人看向她。
“正所謂行走江湖,一身好武藝是活命根本。”
“所以?”景元試探。
“所以,瓊實鳥蛋上的花紋就交給你們啦!”白珩抱出一籃子煮製好的瓊實鳥蛋。
甚至貼心地準備了刻刀。
食用雕刻有繁複花紋的瓊實鳥蛋是仙舟聯盟的特有民俗,隻是大部分仙舟人會選擇直接購買機巧雕刻好的成品,少有自己雕刻的。
“古人雲,雕刻蛋殼,日進千裡!你倆武藝遠不過關呢,剛好拿這個練練手。”
“這哪來的說法……”決明無力。
“白氏秘笈。”白珩拍拍胸脯道。
“那武藝到什麼程度才算過關?”景元問。
“難道是打得過你?”決明猜測。
“呦,挺有誌氣嘛。但你們和我一個飛行士比什麼。”白珩搖搖頭頭,手一指:“得打的過鏡流!”
“若有把握,可來尋我一戰。”鏡流語氣中帶著些微笑意。
“這還不如直接說你們餘生的雕花鳥蛋都是我們承包……”決明嘀咕。
“那打得過飲月也成。”白珩補充。
丹楓看了他們一眼。
“我沒意見。”
人小被人欺。
景元默默接過籃子,和決明對視一眼。
還能怎麼樣?
乾活唄。
開始決明還老老實實對著玉兆查詢到的經典紋路雕刻,但沒多久他就開始了自由發揮。
這動靜自然引來了景元。
“這是……?”
“你最愛的團雀。”決明指了指蛋殼上兩個小圓圈。
“你渴望擁有的狸奴。”他又指了指下方的長著倆耳朵和一條尾巴的稍大圓圈。
“最後——”決明指向中間。
高馬尾,衣服和畫本上的遊俠服裝有微妙相似,臉上還有個疑似淚痣的小黑點。
“這是你!”決明自信宣布。
總之,這是個鳥貓雙全,配置豪華的——火柴人。
景元默然。
難以想象,一顆小小的鳥蛋竟能被對方塞下這麼多東西。
“兩隻團雀是不是不夠,再加幾個?”
他甚至還覺得不夠!
“可以了,團雀再多會打架。”景元委婉阻止。
放過這顆鳥蛋吧。
“還挺有愛心……”決明嘀咕著把手裡東西放下,伸長脖子往景元那邊看,“你雕的呢,讓我瞅瞅。”
實際上,在某種奇怪默契作用下,兩人剛剛且都選取了身旁的人作為雕刻對象。
隻是景元技術好很多,他家中或多或少保留了每年雕刻鳥蛋的習慣,對這活計並不陌生。
無論是決明右耳側垂下的小辮子,還是上揚的眼角,都被細致刻了出來。
隻是和對方的火柴人一比,自己手裡的正經作品反倒顯得有些奇怪。
景元莫名彆扭起來,悄悄把刻好的鳥蛋藏到袖子裡。
“不給。沒弄好。”
“你都有閒心來看我,肯定好了,看看能怎麼樣——嘿!”決明撲身去夠。
景元早有準備,手攤開,露出一顆早被掉包的瓊實鳥蛋。
“真在偷懶啊?”決明十分失望。
那邊兩個小苦力對著一籃子鳥蛋長籲短歎,這邊幾個大人樂得自在,開始閒聊,換來兩道“怨念”的注視。
“來來,新得的美酒,就等著今天開封呢!”白珩捧出酒壇。
在座的幾乎都在軍中領著乾事,言語間不免談及戰局。
“聽說前線戰事尚未結束?”白珩問道。
“不錯。”鏡流點頭,“如今隻是暫時修整,節後仍要出征。”
丹楓談及丹鼎司日漸增多的隨軍醫士,此外,應星也提起工造司近來驟增的軍械生產指標,看他眼下淡青就知道,一點兒也不輕鬆。
但不論諸事如何紛擾,此時夜風吹拂,佳節歡慶;友人在側,瓊漿滿盞。
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聚會。
他們不再談戰事,天南海北聊了起來,無論禮俗文化還是日常瑣事,舉杯共飲,隨心而談。
一壇酒自然是不夠的,白珩又拿出好幾個瓶瓶罐罐,石桌地方不算大,直堆到決明他們手邊。
成年人的煩惱與少年人無關。
趁著幾人聊得投入,決明偷偷摸過酒壺,迅速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真的很好奇眼前這白珩出差大半年才得來的酒究竟是什麼滋味。
‘你要不要?’決明眼神詢問。
景元把杯子往前推了推。
到底還是做賊心虛,決明拿起杯子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