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單刀(四)(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5684 字 2024-04-03

東南城頭幾個軍官對茹進盛道:“大人,此處恐成主戰之處。刀劍無眼,若戰起來傷了大人,我等

萬死難贖。還請大人移步城內,坐等我等殺賊退敵的好消息。”

茹進盛點頭道:“好。”主帥臨陣,親冒矢石,自是能激勵城防士氣。但“沒有精鋼鑽,彆攬瓷器活”,茹進盛手無縛雞之力,無法像一些儒將般披甲執戟,他甚至連一把普通不過的樸刀都揮不起來。盲目賴在城上,反而會成為兵士們的累贅。

為了不令兵士們作戰起來心存顧忌,束手束腳,茹進盛很快就離開了東南城頭,不過,他並未直接回城中,而是由七八個官兵護著,信步向北走,想看看分出來的這一支趙營人馬意欲何為。與他同出的還有將近二百名官兵,這些兵士腳步飛快,一個個與茹進盛擦肩而過,他們都是臨時選出來被調去北麵堅守的。

“大人!”每一個經過的兵士重任在身,都憂心忡忡地飛腳遠離,隻有在隊伍的末端,才有一人停下來,躬身對著茹進盛行了一禮。

茹進盛看了看這個軍將,是個麵白無須的年輕

人,對他微微點頭道:“北麵就有勞你了。”

那年輕人揚嘴一笑:“大人放心!”言畢,又行一禮後便即離去。

茹進盛神情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最終默默歎了口氣。這年輕人喚做李延義,山西人,之前也是漢中的流寇。隻不過他年紀輕輕,手段頗強,在受撫前已是一支數百人規模流寇的頭目。這樣的實力,放在茹進盛手下所有招降來的賊寇中也是數一數二。所以自李延義歸附後,就一直深得茹進盛倚重。

這李延義雖然落草,但為人頗知禮節,又生的白淨俊俏,茹進盛非常看重他,幾乎把他當成控製沔縣城內投降流寇群體的一顆重要棋子。事實證明,李延義也的確有兩把刷子,憑借著個人能力以及茹進盛提供的便利,在最短的時間就成為了沔縣受撫流寇中的大把頭。當下他帶去北麵的二百人基本上都是當初歸降過來,具有一定作戰經驗與技巧的老寇。

可這李延義再懂事,再聽話,終究無法擺脫流寇出身的事實。茹進盛出於現實需要不得不靠他守城

。然越依賴他,就越警惕,越警惕心中就越焦慮。他害怕有朝一日被這個在沔縣隻手遮天的李延義反噬一口,死無葬身之地。尤其是近期在漢中府聚集了大量的流寇,茹進盛很是擔心在重壓之前,李延義會出賣自己,再次投入流寇的懷抱。故此,很早以前,茹進盛就開始苦思冥想,希望能想出一個合適的方法一勞永逸地將這員虎將牢牢綁在自己的手下。

要結人心,自古跳不出“恩、義、財、色”這四字範疇。茹進盛沒辦法以“恩”或“義”感化李延義,更沒有“財”來揮霍,思來想去最後,隻能祭出手中唯一的一張牌——女兒茹平陽。

李延義對茹平陽很有好感,特彆喜其豪爽率真的性格,隻是礙於地位差距,藏悶心中。這種事憋得久了,難免鬱鬱不樂,茹進盛看得出他心中所思,於是挑了些場合,故意旁敲側擊,勾起李延義的幻想。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對於感情往往容易一廂情願。李延義雖然練達老成,但在這一點上也不例外,茹進盛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即便他從未親口承諾過會

把女兒許配給李延義,但在李延義主觀世界的不斷臆想中,迎娶茹平陽似乎已然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在他的計劃裡,隻要擊退了賊寇,贏了這一仗,就可以此為資本,開口向茹進盛提親。

茹進盛對李延義的算盤子心知肚明,可他說一千道一萬,是絕不可能將唯一的女兒許配給李延義的。縱然李延義談吐不俗,長相俊朗,又著實能乾,但終究逃不脫流寇出身的黑曆史。門當戶對,是婚姻的必要條件,無論出自什麼樣的客觀現實,都無法撼動這深深根植於茹進盛心房的底線。

所以,茹進盛感到惋惜。他當然希望擊退流寇,成全自己的職責,同時卻也頭痛於該如何善後這一段他刻意營造出的曖昧不清的關係。有時候他也會想,哪怕李延義隻是個尋常的農家子,他也就把女兒嫁給他了。

世事無常,一環接一環。有時跳出了一環,卻會發現落入了另一環。

茹進盛被李延義的事攪得有些頭痛,但北麵趙

營軍中忽然響起的悠揚號角聲,卻將他的雜念登時衝卻。

“賊寇進攻了?”茹進盛驚訝地詢問身邊的官兵。

同一時刻,正站立麾蓋下,觀察著東南城頭動靜的徐琿也滿臉訝異地問向左右:“北麵開戰了?”

正如他倆所問,已經迂回到沔縣北麵的覃進孝突然發動了攻城指令。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