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丫鬟見狀,也嚇得軟了,這時候,車廂裡華清郡主探出手,道:“快進來!”那丫鬟無暇細思,慌忙往車上爬,隻是太過驚慌下,周身乏力,一連跨了兩次,都跨不到馬車上去。
孟敖曹看得實在心急,又不好再當著郡主的麵殺她的人,情急下,奮力朝那丫鬟屁股上一腳踹去,口叫:“進去吧你!”說來也準,隻這一腳,不偏不倚,徑直便將那丫鬟踹進了馬車。
城固縣沙河營的趙營中軍大帳中,那丫鬟說到這裡,已是滿臉羞紅。
事雖緊要,趙當世等人聞此細節,都不禁露出笑意,郝搖旗更是哈哈大笑:“我就瞧老孟
整天一副桃花相,原來真是個老手。台上一刻,台下十年,我看這老孟啊,女人屁股沒少踢呀!”
那丫鬟聞言,一張臉直紅到了嗓子眼,忸怩了好一陣,才帶著些哭腔道:“幾位爺就不要再調笑奴婢了。”
趙當世正色道:“好,好,你繼續說。”
那丫鬟緩了一陣才慢慢道:“奴婢上車後不久,便聽外邊有人喊‘把總傷了’…”
郝搖旗忍不住道:“唉,老孟傷了,我昨夜去探望他,屁股上中了一箭,慘啊。”他在嗟歎,不過聯想到前番言語,趙當世等都是極力忍住,才不至於笑出聲。
“奴婢幸得郡主搭救,才得以逃生。馬車顛簸一陣,後頭卻突然號聲響起…哦,不對,是嗩呐聲…”
“嗩呐聲?”
“正是,那時候奴婢聽到郡主‘咦’了聲
,聲音雖小,因為共處一廂,也聽得真真切切。”
趙當世打斷她道:“郡主莫不是聽出了什麼端倪?”
那丫鬟忙點頭道:“正是,正是。後來馬車一路狂奔,殺聲漸小,郡主問奴婢在外頭時是否看清了來人裝束。那時候奴婢慌亂,卻沒看清,隻是依稀記得來者都是些尋常打扮…”
“不是官府中人?”
那丫鬟搖搖頭道:“奴婢蠢,這一點倒是可以保證。後來退回了營中,因死了一個多年的夥伴,郡主與我同祭奠,就那時她又問了奴婢一次相同的話。奴婢照舊答了,她卻不以然。”
“怎麼個不以為然法兒?”
“奴婢初時也不敢問,但想起幾位大爺的吩咐,就拐彎抹角打探。到了後來,郡主吃了兩杯酒,對奴婢道‘你可記得白日的嗩呐’?”這丫鬟倒是個妙人,講到華清郡主的言語時,還裝
腔作勢學她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相處久了,模仿起來還真有幾分相似,“奴婢點頭,但不知所以。卻聽郡主悠悠道‘這種嗩呐乃遼東特產,音色清脆陽剛,與渾厚純樸的山西嗩呐、紮實圓潤的北直隸嗩呐迥然有異,尤其是其音中多長大花舌,更是顯著特點’。”
那丫鬟咽了咽口水,續道:“奴婢想了想,當時所聽,的確與遼東的嗩呐有些相似。”
郝搖旗聽了,愕然道:“隻聽聲音,就能分辨出地域來曆?”他一個五音不全的大老粗,對此實在難以想象。
那丫鬟卻振振而言:“我家郡主自小研習音律,這點本事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郝搖旗咋舌無言,趙當世等均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兒,那丫鬟再道:“郡主想是酒吃多了,又心裡苦楚,那夜裡說了不少話。她稍後又說‘漢中府內,我隻聽到一處有此嗩呐’。”
她說到這裡,趙當世、覃奇功與穆公淳心
中都已了然,穆公淳喜歡出風頭,說道:“如果我猜的不差,郡主接下來定要說一個人的名字。”
那丫鬟訝異道:“先生如何知道?”
趙當世接著道:“我也來猜一猜,郡主口中這個人,其實與瑞王寶刀失竊也有直接的關聯。”
那丫鬟更為驚訝,睜大眼睛道:“幾位爺真是神人。其實那日幾位爺與郡主見麵,問詢寶刀的來曆時,郡主沒有說實話。那刀的確是我家王爺的愛刀,隻不過失竊時,郡主尚未出城替母還願。”
郝搖旗聽這幾個人說來說去,完全想不出他們口中的那個人會是誰,正想一問究竟,那丫鬟卻先道:“不瞞幾位爺,奴婢在府中常隨郡主走動,所以見的人物也不在少數。那人頭前拜見我家王爺,對那把刀十分豔羨,曾勸我家王爺出手,但此刀受於天子,豈能輕易轉讓?那人求之
不得,離去時貌甚怏怏,不久後寶刀即告失竊。當時郡主就曾提醒過我家王爺犯事的可疑之人,隻是最後拿不到確鑿證據,王爺也沒有輕舉妄動。”
穆公淳撇撇嘴道:“如果真是那個人做下的事兒,沒有證據,瑞王確實投鼠忌器。”趙當世與覃奇功皆點頭稱是。
郝搖旗完全是雲裡霧裡,老大不樂意,嚷道:“都使,兩位先生,你們都是有學問的,腦袋好使,轉一轉,就轉出了因果。隻是我老郝蠢牛一個,繞不了那彎彎角角,不知道所以然心中實在著急!還請三位行行好,點撥點撥!”
趙當世三人相視而笑,最後還是覃奇功不忍心再看郝搖旗一頭霧水的模樣,解釋道:“郝千總不必著急,我說兩句,你也猜的出來。此人山丹營出身,在遼東服役多年,曾為關門總兵,說是關寧一係也不為過。日後陸續調任山西、陝西花馬池、臨洮等地總兵,威望素著,素稱驍將
。今在漢中府,實為執牛耳者。”
郝搖旗再拎不清,這麼一說也懂了,他高興地笑了起來,幾乎是與趙當世等三人異口同聲報出那人名諱:“孫顯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