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蘇緘武的眼神卻十分堅定,他看著那些冷漠的人群,嘴角帶著一絲自嘲和無奈。
“你不說,他們能放過你嗎,你不說,以後的日子能過得清淨?”
說罷他轉過身來拉著她的手,眼神裡儘是憐惜。
“丫頭,你現在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那些口舌是非,是會害死人的,不管怎麼說,我的年紀已經大了,靳源也不在了,總不能讓你因為我們一隻這樣委屈著自己,讓靳灣說罷,說清楚,就沒事了。”
月白站在蘇緘武旁邊,她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左灣對著媒體的一番陳述。
從她是柏氏集團創始人柏清風的獨生女,再到她和蘇靳灣從小一起被蘇靳源照顧大的情誼,再到蘇靳源和月白訂婚前夕遇難,他說的清楚明白,言簡意賅的幾句話卻讓月白再次陷入那段曲折的歲月裡難以自拔。
蘇緘武握著她的手更是指節發白,若不是這些人的窮追不舍,誰又願意再次將傷疤赤.裸裸的撕開。
左灣通過公開月白身份解釋了童養媳的傳言,也說明了月白當時不但沒有棄夫逃命甚至還想為他殉情的事實,極個彆的人仍有爭議,左灣看了一眼蘇緘武,在他的示意下他道:“今天上午我們來之前,我父親已經以受害者家屬的身份聯係了當時的現場媒體,並授權他們公開當時的采訪報道,現在視頻就在他們的官網主頁上,大家去看一看自然就知道當時的情況了。”
由於這場事故牽連著甚多,當時的一些報道畫麵遵循受害者家屬的意願是否公開以至於公開播放的片段並不完整,就連月白時候也沒有在網上找到當時現場和蘇靳源相關的情況報道。
左灣也是在到達南陵的路上才看到那條采訪視頻,任他也沒有想到,六年前的那場海難,時溫恒就在現場,而且還是他親自從蘇靳源手中受托救下了月白。
冥冥之中,或許一切故事的始末都已經是注定好的。
如今同意公開,蘇緘武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既然要重提舊事,那麼就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不如乾脆一點,將一切都回到本來的位置上重新抉擇。
月白知道蘇緘武承受了多大的悲痛,很是感激的看著對方,蘇緘武卻搖了搖頭道:“丫頭,你也該去看看,相比較我做的,有一個人做的更多。”
月白不明所以的打開手機,找到那個視頻的采訪片段,令她難以置信的是,畫麵裡的男子居然是時溫恒。
作為幸存者和參與救援者之一勉強接受采訪的他對著鏡頭,神情疲憊中仍舊帶著冷峻。
“雖然很多人都認識您,但是還是想請問您方便對著鏡頭透露下您的姓名嗎?”
“不太方便,我不希望接受采訪,我也不希望我救人的事情被報道,因為我個人能做的不多,隻是略經綿薄之力。”
他語調清冷,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好的,既然您不願意透露,我們不會公開的,這些素材都隻是作為這場事故的見證,請問您有什麼特彆想要對著著鏡頭說的話嗎?”
他沉默的想了想,額間的碎發還有些濕,唇邊下巴的胡茬也隱約可見,顯然事前經曆了一番常人無法想象的困境。
但他的神色還是極其堅定而沉寂的,他隻道:“如果可以的話,請記得蘇靳源這個名字,他是遇難者之一,也是和我一起參與救援的人,他在沉入水中的最後一分鐘都沒有停止過救人,最終因為體力不支而留在了海裡,和我比起來,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采訪者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哽咽,“好的,蘇靳源,我們都不會忘記他。”
他起身離開的時候,胸.部的傷口還隱約帶著血痕,記者叫住他,遞過去紙巾道:“您身上的傷口是因為救人留下的嗎?”
他接過紙巾,隨便的擦了擦道:“不礙事,剛救上來的姑娘脖子上戴的東西劃到了,小傷。”
他一臉平靜的和記者揮了揮手便走了,仿佛那場吞噬了無數生命的海難從未在他麵前發生過一般。
竟然是他?
月白怎麼也沒有想到,和蘇靳源一起在海中周旋救人的人是他,最後死死攔住她不讓她遊到蘇靳源身邊的人是他。
將她拖拽上救生艇的人,吼著讓她清醒點的人也是他。
那個始終在她記憶力模糊的麵孔,在那個漆黑而絕望的夜晚,始終不曾放手將她從海裡拖拽出來的人,他的形象竟然瞬間在他的記憶裡清晰了起來,就是時溫恒的臉。
她眼睛裡的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過去的六年裡,她曾經無數次的怨怪過那個人,為什麼要多管閒事把她救下來,讓她和蘇靳源天人永隔,讓她平白遭受這麼多非議與煎熬,她甚至將這一切都歸罪與他的身上,覺得他就是罪魁禍首,而今卻突然發現,眼前的這些人,無論是蘇緘武還是左灣,無論是蔚藍還是柏鬆,都是因為她還活在這個世界而能如此靠近他們,她竟開始懷疑當初執意要走的念頭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蘇緘武似乎看穿了她此時的心境,眼神裡滿是欣慰與動容。
他道:“人生的路,要往前走,不要回頭。身後的人不要留戀,因為他們到不了未來,眼前的人不要錯過,因為沒有你的堅持和決心他們也不一定能陪你道最後。”
月白腦袋裡一片混亂,她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群,紛擾的世間卻突然寂靜的像是默片一樣毫無聲響。
“去吧,孩子。”
蘇緘武在她耳旁說,“我曾跟你說過,時溫恒這個人,看久了你就會懂的,你現在有些事情要問他,就去找他吧。”
月白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有些蒼老的神態在風中更顯得蕭索,眼神裡卻帶著垂愛和祥和。
他像小張招招手道:“送她回去吧,天冷,注意身體。”
月白被小張扶著上了車,媒體終於放過了她,而月白卻覺得放過她的不止是那些如影隨形如鬼魅一般的窺探著,還有她心裡的一些東西,正漸漸的消散。